外層空艇自行解體,機甲與身穿機械外骨骼的自由軍從上面跳下來,伴隨着密密麻麻的架設着離心式環形槍的無人機,鑽入視野能見的任何角落。
內層艙體快速升空隱蔽,特殊的塗層與反雷達裝置讓它完全消失在追蹤界面上,幾發炮彈在空中找尋無果後徒然爆炸,巨幕防護罩甚至能擋住導彈爆炸的威力,卻在單兵作戰中無計可施,爲防止誤傷,堡壘也只能放棄炮彈對轟,集結了機甲軍團迎戰。
瑞安對此唯一的看法時:“幸好路易斯堡有真空隔離層……啓明星放棄了使用聲波武器。”
肖恩心有餘悸:“他們前科累累。”喪心病狂的最高等級是敵我不分,啓明星的狠毒在於它的詞典里根本沒有認輸或者是退縮之說,爲達目的不罷休,而爲勝利所作的一切對它來說都是正常的、應該的。倘若真的用了次聲波……要塞軍就是那個受無妄之災的蠢貨。
所以一般人跟恐怖分子之間的行爲有着絕對的差異。啓明星能被帝國定義爲恐怖組織,也不單是帝國維持統治排除異己的工具,也有它確實手段殘忍冷酷無情的緣故。
“可是、可是他們到底哪來的武器?!”喬的三觀都快碎了,“還是那麼多的高科技武器?就算是軍方都沒能大規模鋪設的技術,他們到底是怎麼能搞到手的?”
肖恩微微聳了聳肩,用一種冷峻的語調說道:“這個組織的難纏之處在哪?由於階級矛盾而生的爭端如跗骨之蛆,無法根治,無法消除——除非改變社會形態——可能嗎?你不知道啓明星到底有多少‘贊助者’‘支持者’,甚至你會不知道他們到底潛伏在哪裏。”
大概跟隨瑞安久了,或多或少都沾染上幾分指揮官的影子。無論是她的習慣,還是她的思維。肖恩的話語竟讓喬聽出了幾分瑞安的感覺——這對於一貫溫和善意好像永遠都不會生氣的哨兵來說,十分的不尋常,但也由此可知他對於帝國的某些情狀是何等的不以爲然。
喬聽完這話油然而生一股冷意。事實上,作爲一個嚮導對此幾乎是無師自通。
哪個哨兵會懷疑自己的嚮導?哪個下屬會懷疑自己的長官?哪個侍從會懷疑自己的主人?啓明星能在任何地方發展自己的成員,如果無論是軍隊,還是政壇,甚至是貴族羣體,到處都有自由軍的陰影……那這個威脅對於帝國來說就真是足夠大了。
帝國與聯邦之間雖然不至於完全性的封鎖,但畢竟作爲敵對國家,而且一直在進行着軍事抗爭,作爲聯邦人很少熟悉帝國情況,更何況是長期駐守荒野要塞的軍人——跟本國的信息渠道就存在着阻隔,更不用說是別國的內政了,因此竟然不知道所謂帝國的心腹大患自由軍竟然是這樣一個存在!
喬雖然一直耿耿於懷哨向之間的不平等,但對比一下凱諾帝國……頓時就覺得聯邦的嚮導們處在何等幸福的處境中了。大概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越封閉阻塞越是會走向極端,越是自由開放就越是開放自由——所有人都渴望變得更好,只不過帝國的人選擇了暴力反抗的途經,而聯邦的人選擇了和平抗爭。
……能說這兩者本質一樣嗎?恐怕就連雙方都會對彼此的選擇嗤之以鼻吧。
“那啓明星爲什麼要選擇路易斯堡呢?”
喬的眼睛瞄向指揮官,震驚過後,好奇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人總是本能地會在在乎自己的人面前放肆,要換做海登大人,他是絕不敢發問的,他甚至不敢暴露自己的無知,但正因爲他能感覺到指揮官對自己的耐性與喜愛,所以敢把自己的膽子提得稍微大一些。
他問道:“我是說……就像要塞一樣,路易斯堡作爲帝國的邊緣戰線,就算攻下了堡壘對於帝國來說也不痛不癢——甚至因爲這會直接性在聯邦面前暴露帝國的腹體,讓戰果傾向於聯邦——簡直等同於叛國,與其說是以此來震懾帝國正式自己,不如說直接坐實了自己恐怖組織的名頭,它會完全敗壞自己在帝國內部的名聲,畢竟啓明星最終宗旨是用暴力手段爲嚮導爭取權益不是嗎?”
瑞安輕笑道:“這有看它的主人們認爲這個行動是有價值還是無價值的吧。啓明星只是個工具,工具是無法控制自身的,它能被珍視也能被拋棄,只看握着這個工具的人是怎麼想的吧。”
喬的聰明之處在於一經點撥,他馬上就能舉一反三自己還原全部答案。
啓明星的主人是誰呢?如果正如指揮官所說的……那麼它真的是在爲它的宗旨努力嗎?還是某些陰謀家野心家藉由它來爲自己謀利?
“所以大人,您要怎麼安排接下去的戰術?”喬艱難地說。
“趁火打劫,何樂而不爲呢?”
瑞安平靜道:“啓明星的攻擊絕不止這一波——他們一定有着非攻陷路易斯堡不可的理由,能湊齊這樣高規格的敢死隊也夠不容易的——爲了避免被誤傷,馬上撤出我們的先行部隊,留下偵查隊伍在這裏,戰力們先急行軍返回要塞,趁着路易斯堡被牽制住,看看能不能先回去撿點便宜。”
巨大的信息量把肖恩都砸得有點暈,先不管她到底是從哪裏得出的那麼多情報,下一句話就讓他的心跳一下子飆升。
瑞安在那補充:“我留在這裏。”
喬的表情極爲難看,就差發出源自靈魂的吶喊了。
您是指揮官!最高指揮官!怎麼能留在危險之境?!
*
瑞安想也不想就把啓明星跟某位殿下劃到了一起。
很簡單,她不相信巧合。
她自始至終都覺得這個組織是某些野心家的玩具、工具。它所有的行動都是有緣由的、都存在目的。爲什麼忽然的它就盯上了路易斯堡?爲什麼以前不關注,爲什麼就恰巧就是現在?路易斯堡有什麼特別嗎?唯一的變化,就是一位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降臨了荒野。
帝國星辰,首席哨兵,無冕之王,強大與權位的代名詞,卡洛琳殿下!
爲什麼她身在路易斯堡,啓明星就那麼巧地也將目光投注於此?別說它多年來從未試圖動這位首席哨兵,就算是它忽然決定殺死首席哨兵以報復帝國,在帝都中心城它明明會有無數次的暗殺機會,哪一次機會都有可能捅上帝國最慘烈的一劍,爲什麼偏偏要在荒野要以與路易斯堡開戰這種形式去達成目的呢?這也太可笑了!明知道對方此刻有一整個堡壘作爲後盾!
所以說,啓明星必定不是來找首席哨兵麻煩的。那麼還有哪種可能?
卡洛琳殿下與啓明星有關。
是她將啓明星帶到了荒野,帶到了路易斯堡面前。
讓瑞安感到困惑之處就在此,這位殿下究竟要做什麼?
聯邦軍部頒佈調令的時候曾與她進行了一番私下的交談,要求她取得荒野的領導權,然後將這位殿下帶回。她的導師說服她接受任命時,曾暗示她,白塔與那位殿下存在祕密交易……所以瑞安在經過細密的分析之後,認爲這次奇怪的任命並不是說讓她採用暴力手段把殿下強制帶回聯邦,大概率是要她配合做什麼,然後讓對方心甘情願來到聯邦——但沒人告訴她這位殿下如此難搞啊!!
所以卡洛琳殿下究竟要在荒野做什麼??!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要是軍事智謀層面上的問題,瑞安完全不怕,但無意中得知這位首席哨兵似乎與一隻荊兔關係密切,很大可能彼此之間甚至籤立有精神契約,並且看到了對方心靈世界貌似瀕臨崩潰的現狀——這就不止慌了,還有那麼點毛骨悚然。
當然,最終結果可能是瑞安自己多慮,但按照她一貫以來以最壞的打算來考慮的習慣……她真替帝國感到疼了。
一個首席哨兵能造成的破壞力……問題是,她會嗎?
*
卡洛琳睜開眼時是皺着眉的。
似乎只是思緒錯漏的一個間隙,又或者是無意掉落在思維中的幻覺——她並沒有感覺到任何威脅感,但變故就是這麼突兀地發生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綠眸的指揮官確實是個普通人吧!
爲什麼一個普通人會落入她的精神中?簡直匪夷所思。
可她的指尖似乎真的還殘留着那束頭髮輕飄的觸感,披風上還有另一個人手掌的溫度——那麼真實的存在,她都要剋制住回頭觀察自己的披風,看上面是否有手指抓出的褶皺……
近乎白熱化的戰鬥絲毫不能拉動她的注意力,就算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緒,還是情不自禁投注到那如幻覺般的畫面中。
那個驟然出現在她心靈世界中的人,長着一對祖母綠的雙眼,清澈的虹膜折射出了稀有高貴的寶石的色澤,近距離擡頭望着自己時,那驚訝困惑的表情更顯出顏容的美麗精緻……像是一朵花。像是滾燙的岩漿之上開出的花。
一朵綻放到極致的,充滿了濃郁爛漫生命力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