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國攻略 >6.〇〇六
    林昭到家時,彎月已沉入夜幕,屋裏黑洞洞的沒有半點亮光。他心下一緊,連忙推開了門,才見漆黑的房屋深處隱約有火光閃動,一旁還坐了黑影。

    “你回來了。”秦思聲線淡淡,不似之前嘶啞,語氣又平又緩,全無大病初癒的虛弱感。這的確是個強悍的病人,才下病牀就開始折騰。

    林昭一邊搓手跺腳,一邊邊走邊問:“怎麼不把火升大點?”

    “冬天木柴難找,能省就省點用。”秦思向火堆裏添了幾根木柴,不一會,火苗冒了起來,紅彤彤的火光映得兩人臉上猶如喝醉了酒一般。

    一時無言。

    秦思很享受這沉默,反是林昭有點不習慣——他本該習慣,秦思病中他一個人度過了無數沉寂的白天夜晚。可是昏迷的病人與清醒的熟人不太一樣,林昭只得沒話找話,問:“火上吊了什麼?”說完聞了聞陶罐裏飄出的穀物香氣,真的有些好奇。

    “你下午拿回來的骨頭和剛剛李平送來的粟米,我煮了湯。”秦思以木筷攪了攪,“差不多能吃了。”

    眼看陶罐裏咕嘟咕嘟冒起了小泡,林昭情不自禁的咽咽口水,他多久沒有沾過葷腥?不得不以莫大毅力移開了目光,搖搖頭:“我不餓,你先喫吧。”

    他可幹不出跟病人搶食這麼沒品的事!

    秦思倒了一碗遞給他:“喫吧,又不是喫完這頓沒下頓了。”

    林昭猶豫了下,不再推辭。凍了大半天,一瓶熱的嶗山白花蛇草水他都能眉頭不皺的灌下去,何況一碗小米粥。等他喝下一口,那種又鮮又暖的滋味簡直讓人慾罷不能,林昭這才反應過來,叫道:“鹹的!這粥是鹹的!”

    秦思被他的反應逗笑,嗯了一聲。

    “你從哪裏搞來的鹽?”林昭忍不住問,幾乎要熱淚盈眶了。要知道自從來了這個破地方,他已經有幾個月沒沾過鹽味了。去他大爺的穿越啊,他這輩子除了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哪也不想去了。

    “我之前病得昏昏沉沉也忘了跟你說,入冬之前我換了不少鹽,藏在牀下這邊的磚角里。”秦思喝了一口粥,淡定解釋。他下意識藏了一半,病中是真的忘了,之前不說卻是心有防備。雖然二人來自同一時空,但也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有所保留是人之常情,只是說出來難免讓人不舒服。

    林昭沒深想,激動的拍他肩膀,“高瞻遠矚啊秦醫生。你藏了多少鹽?”

    秦思彎腰在土牀一側摸索片刻,掏出一個小布包遞給林昭。他雙手捧住,慢慢展開,湊到火邊一看,這鹽不如現代食鹽那麼白細,粗勵的結晶體因爲含了雜質顯得不太剔透,沾水受潮板結爲幾大塊,隱隱閃爍。

    林昭的眼睛也在發光,今年冬天太冷,物價漲得飛快,別的還能勉強換來,唯有食鹽有價無市。這麼多鹽,四捨五入就是一筆鉅款啊。

    細碎的鹽粒落到手上,滲入瘡口,疼得他一個激靈,林昭連忙包好,遞給秦思,道:“你收好,這是山井鹽,品相不太好,不像官鹽,倒像是私鹽販子賣的,足夠四口之家喫上半年了。”

    “的確是我託三老換的私鹽,官鹽買不到這麼多。”秦思擡眼看他,目光掃過傷口,微微皺眉,“這種情況還分什麼你我,你拿去換糧食吧。”

    林昭搖頭,“鹽換糧不合算,也太招眼。”他混跡市井,勉強飽腹的同時,還惡補了不少當前常識。

    “嗯,你先想。”秦思自然應了,與他把骨頭粥分食乾淨,又拿出另一個陶罐,倒入乾淨雪水,掛到火上添了把柴火,問:“還有生薑嗎?”

    林昭愣了下,點頭。姜防風寒,他怕自己這唯一的勞動力再倒下,索性備了不少。

    秦思撿了幾輪姜,坐在火邊,又問:“有刀嗎?”

    林昭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卻配合的從一個破爛陶罐裏翻出一把。秦思眼皮一跳,那刀不過兩指寬,通體泛黑,唯有刃上露出一線白,說是鐵片更形象一點。

    他敬謝不敏,拖了病體,從側間角落裏翻出一個石衝子,用水洗了幾遍,再用開水燙過,丟了幾塊清洗乾淨的姜進去,一下一下搗碎,林昭想幫他,被對方一指,“你去倒點熱水,洗一洗手。”

    “啊?”林昭不解,就聽秦思問:“你這手和腳還準不準備要了?”

    林昭是南方人,從未生過凍瘡,更不太清楚凍瘡的危害。一聽他言下之意,嚇了一跳,立馬遵從醫囑。手上裂口太多,浸在熱水裏,又是暖和又是火辣辣的疼。

    等他洗完,生薑已被搗成了泥,被秦思盛在陶碗中,淡淡辛辣的氣味充滿了屋子。秦思把姜泥隔火烤熱,衝他揚了揚下巴,“手。”

    總歸沒那麼熟,林昭有些赧然,遲疑着把手伸過去。對方乾脆利落的糊上一團熱烘烘的姜,疼得他齜牙咧嘴,等一隻手塗滿,秦思才停下,把舊絹扯成一指寬的布條,將他的手結結實實捆了一圈。林昭有點心疼,可一想秦思所說的嚴重後果,又閉上了嘴,眼睜睜的看他如法炮製綁了另一隻手。

    等到了腳,他實在有點不好意思,連忙道,“我自己來。”

    秦思也不堅持,東西遞到他手上,挑了挑眉梢,示意他自己來。

    林昭望了眼自己肖似木乃伊的雙手,訕訕還給秦思,囁嚅道:“秦醫生你真是個好人。”

    秦思一頓,斜眼睨他:“你這是在給我發好人卡嗎?”

    林昭怔了下,他一直覺得秦思這人挺高冷男神範,不太好意思跟人嘴上跑火車,說話難免顯得拘謹氣短,現在看來,也不是放不開的人。對方放下身段跟他開玩笑了,他還顧忌什麼?

    當下哈哈一笑,調侃說:“這麼熟練,看來沒少被髮卡啊。”

    “不,”秦思悠悠道,“我是髮卡的那個。”

    林昭:“……”

    作爲一隻單身狗,他竟無言以對,不得不強行轉移話題:“你不知道,剛纔里正跟我談了談人生理想,又說了點有的沒有的,意思像是要扶貧。”

    “扶貧?”秦思不太適應他放開之後的風格,手指微微一頓。

    林昭仰頭玩笑:“說不準就是我王霸之氣大開,一通胡說八道忽悠住了人,里正見我天縱奇才,想用糖衣炮彈拉攏我,好等我日後升官發財帶他走上人生巔峯。”

    秦思涼涼道:“雖然不知道當前的漢朝是不是歷史上那個,但從通用竹簡上看,紙要麼沒造出來,要麼沒廣泛使用,條件限制,科舉制度多半沒影,更早的察舉制,我們根基太弱,很難入仕,我覺得你應該沒機會升官發財,帶他走上人生巔峯。”

    兜頭一瓢冷水,潑的他透心涼。秦思這人,幽默感太差!林昭怨念的看他一眼,“其實里正一直拐彎抹角問我家裏情況,就差把祖宗十八代扒一遍,估計腦補了奇奇怪怪的東西,以爲我們有什麼了不得的來歷。我不清楚你入籍交代了什麼,趕緊跟他聊了點別的。”

    秦思手指靈活的打完最後一個結,眉梢微挑:“聊了點別的是什麼?”

    “馬列毛啊。”林昭理直氣壯。

    秦思一個趔趄,好歹站穩了,又用熱水淨了淨手,才無奈的點點他:“你小心點,胡編亂造講哲學就算了,別冒出什麼其他理論犯了忌諱。”

    “我有數的,跟他聊哲學辯思呢。”林昭嘿嘿直笑,“不然你以爲他能這麼快放我回來?我可不想大晚上跟人在外邊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

    他貧了一句,又轉回正題:“對了,我們還是對個口供,編一套身世出來,免得日後漏洞百出,只知道你學醫,還不知道具體情況。”

    說罷他清了清嗓子,坐在草蓆上,一本正經的衝秦思伸出纏滿絹布的手:“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昭,光大材料系畢業,穿越前在農業局混口飯喫,父母都是工人,祖上八代貧農,全是堅定的無產階級。”

    秦思失笑,這人還真看不出是從向來以古板嚴肅著稱的光大畢業的。他伸手與對方輕輕一握,簡短道:“秦思,南醫臨牀博士在讀,我父親在政府部門,母親在研究院。”

    “南醫博士?”林昭一臉驚訝,連忙熱情的握緊秦思,“學霸,哦不,學神啊這是。”大力之下傷口裂開,又疼得他立馬鬆開。“失敬失敬,秦醫生,以後我這條小命就交給你了。”

    秦思無語的瞟他一眼,撿了根木柴丟進欲滅的火堆,待火光重新燃起,淡淡道:“我入籍的時候倒沒說什麼,只含糊提了下祖上爲官,家鄉遭了瘟疫,自己與家人失散,流落在外,和流民一起到了潁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