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國攻略 >22.內中情
    兩人互噴得唾沫橫飛,諸人看得津津有味,反是罪魁禍首坐在一旁閉目養神。林昭見不得這神棍置身事外的悠閒,小聲對秦思道:“你覺得這老神棍是不是和王吉私底下有一腿?”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用詞?秦思瞥了他一眼,將自己觀察到的王吉那點異樣一一道出。

    “什麼?”林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我就知道他沒安好心,沒想到還會串通神棍搞栽贓誣陷了,什麼鬼災星,我看他纔是災星,他全家都災星!”

    秦思咳嗽了兩聲,提醒他注意素質。

    林昭眉頭一皺,“王吉像是把火力集中在我身上了,可這畢方倒像是有什麼別的盤算。這神棍搜尋梧桐裏說不準就是他的主意,等下……如果我沒記錯,這已經是王吉第二次想搞這種事情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一般的懷疑。林昭點點頭,“那大概就是了,他上次不惜和里正三老相逆,說不準也是爲了這件事。”

    “那到底是什麼令他們一直堅持搜尋梧桐裏呢?總不會是藏了什麼藏寶圖之類的吧?”林昭忽然突發奇想,腦洞大開,成功贏得秦思一個白眼。

    “從王吉多年耿耿於懷的儒生看來,他現在最缺的、也是最爲執念的只有前途兩字。”秦思分析道,突然擰眉問林昭:“你還記得上次王吉所說的出役目的是爲了什麼?”

    “劫掠潁陰糧車的賊酋潛入陽翟,意圖作亂。”林昭一愣,喃喃道,“你是說,這賊酋就藏在梧桐裏?”

    秦思不敢打包票,保守說:“這只是一個可能。”

    林昭忍不住問:“那這賊酋窩在梧桐裏是個什麼意思啊?”

    “養精蓄銳的意思。”何羣雙臂交疊枕在腦後,望着黑漆漆的屋頂,慢吞吞回答。

    韓時質問無果,又因一直憋在狹窄逼仄的小黑屋裏,這些時日早已有些暴躁,失去了一貫尊崇的儒士風度,氣急敗壞的繼續道:“你能藏十天半個月,還能這樣躲上一輩子嗎?”

    何羣無所謂的笑笑,“未嘗不可啊。”

    韓時一噎,騰地坐直了身體,“我不管了,不管方直還認不認得我,我都不想再躲在黑暗角落裏,難見天日。我韓公放,身爲太學子弟,便是轟轟烈烈而死也好過苟且偷生。”

    何羣涼涼道:“你若是這麼走出梧桐裏,想死得轟轟烈烈怕是很難。多半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也不想想,一旦知曉了這種祕密,那些人怎麼可能讓你同親長搭上聯繫?”

    韓時一臉崩潰,“可我也不是故意知道的啊!”

    何羣伸手掏了掏耳朵,“你去跟那羣閹豎說啊,跟我說可沒用,又不是我想滅你的口。”

    對比韓時近日越來越頻繁發作的歇斯底里,何羣顯得異常淡定。約莫是山中多年的打獵經歷鍛煉出了一顆強韌的心臟,同樣被圈在方寸之地,每日無所事事,只能胡思亂想,何羣卻毫不焦躁,面對韓時的質問與責罵也展示出了超凡的耐心。

    時不時將一瓢冷水潑在韓時頭上,刺得他一個激靈,安分一陣,然後繼續狂暴,週而復始。

    哎,真累。他開始想念起孫廣來了。一個人靜默的滋味實在不太好受,哪怕是與人互相逗逗趣,也好過這樣的冷寂。所以從這一點上,他既同情韓時的喜怒無常,又不屑他的脆弱。

    他懷念的孫廣與王吉吵得幾乎詞窮,林昭可不想讓二人把自家當成主戰場,就算這兩人不休息,他明天還要上班呢!剛剛入職就遲到早退,不是擺明不給領導面子?

    短暫停頓中,林昭連忙起身擠進兩人中間,一手一個撐開他們,又推離了一段距離,方纔義正言辭道:“天色已黑,兩位可是要在我家理論一夜?”

    兩人均已口乾舌燥,不過強撐着一口氣不想弱了陣勢,有人遞來枕頭,自然卻之不恭,互相瞪上一眼,心照不宣的選擇了休戰,以一個甩袖而去的相似姿態結束了一場戰役。

    孫廣最先出門,哐噹一聲將木門摔得震天響。王吉緊隨其後,不甘示弱,也摔出一聲巨響,震得屋子都晃了下。林昭氣得眼睛都紅了,心疼的檢查了好幾遍,發現沒出啥問題之後更是差點跳腳,你這麼能耐,要摔就摔壞啊,壞了他也好讓你們來給裝一扇新的,這不好不壞的掛在這裏,誰知道留下了什麼暗傷,改天散架了他找誰去?

    王吉都走了,畢方也不好留着,三步並作兩步的跟上去,一邊扭頭看了眼盤坐在窗前閉目養神的道士。彷彿心有所感,在畢方回頭的一瞬,道士也睜開了眼,與他目光交疊了一瞬,又各自收回。沒人注意到這短暫的對視,除了秦思。

    他彎了彎嘴角,笑意未入眼底。

    其他人坐在一旁聽得昏昏欲睡,突然被這兩聲摔門聲驚醒,連忙抹了把臉,勉強打起精神。時日確實不早,太平道人在李標的盛情邀請下去了他家,道士一走其他人也緊隨而去,周遭總算安靜下來。林昭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忍不住說:“都說一個女人約等於五百隻鴨子,沒想到男人也不遑多讓,至少八折起算,不能更少了。”

    秦思瞪他一眼。

    莫名被瞪的林昭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話觸動了秦半仙那顆高傲的心。

    孫廣怒氣滿滿的甩袖出了林昭的小院,快步走出幾丈遠,面上生動鮮活的怒意一下子收斂了起來,變得無比沉肅。

    他幾乎已經確定,這畢方就是爲了何羣而來,也不知道這畢方是何來歷,有什麼背景,竟然神通廣大到能夠勾結太平道的人。可惜他沒上套對方几句話,王吉這蠢貨就蹦出來了。

    孫廣暗恨,連忙快步回去,將這事告知何羣,兩人再研究下一步打算。

    王吉與畢方走在路上也不打太平,雪變小了不少,細細碎碎的撒在畢方眼前,逼得他看不清王吉的表情,只能聽見對方怒意隱忍的聲音,“你從一開始就是打算這樣的主意是不是?”

    畢方嘴角浮現一絲不屑笑意,口中仍然誠懇安撫道:“兄長乃當世英雄丈夫,豈能陷入意氣之爭,與一稚子糾纏不休?”

    “你也知道他不過一介稚子,然而他三番五次與我爲敵,我若是任之由之,日後如何在梧桐裏立足?”他含怒說完,又想起了剛剛的事情,陰沉道:“上回我問過你這賊酋可是別有內情,卿未答我,這一次我是在看多年交誼的份上纔開口,若是再有下次,我定不會相助。”說罷大步而去。

    畢方愕然,暗中咬牙,一陣小跑勉強跟上他的腳步,口上急切勸道:“兄長此話何意?這賊酋劫掠潁陰糧草,又何談內情?郡都尉已派遣令官命人搜捕,不知兄長這疑惑從何而來?”

    遊徼步履猛然一頓,回頭看他:“既有大逆之舉,爲何不是明府下令,而是自都將軍而出?”

    郡守統攝一郡大小事務,按理說在潁川出現了劫掠糧車這等性質惡劣的事情,應該由郡守通傳至各縣尉遊徼,而非都尉喧賓奪主。畢竟都尉主管的是軍政,兵者兇器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何羣這事只能算惡性治安行政事故,遠不到出動軍隊的地步。

    這種大前提下,都尉一道手令的下發就十分值得玩味了。王吉本來未曾注意到這些,還是前日得了妻舅一句點撥,才察覺到其中不同尋常之處。

    潁川令出身北地,與十常侍關係尋常,也非黨人,所以才得從兩年前的黨錮之禍裏逃過一劫,穩坐潁川令之位。潁川學風昌盛,是黨人聚集之處,雖然遭了兩次黨錮之禍,並未傷及根本。宦黨有意安插自己的人手,清理黨人,奈何潁川是對方起家之地,宦黨過來完全插不進手,兩方勢同水火,幾番博弈之後,也只有中立之人令讓彼此妥協。

    現任潁川令最爲精乖謹慎,滑不留手,他覺察到這劫糧一事別有文章,奉行一個拖字決,遲遲不肯決斷,他們無奈之下只得轉進本就親近宦臣的都尉。

    畢方與宦臣侍中畢嵐同郡,又是同姓,落魄之下冒認爲他的族親,竟然還很好運的通過了,也因此常常幫忙跑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何羣一事,是他第一次接觸到內部,他只是這龐大黨羽中的一個小人物,對於這些大人物之間的勾心鬥角,畢方隱約知曉一二,卻不是那麼清楚,更不會與王吉明說。

    “兄長如此說,便是要將唾手可得的功勞拱手相讓了?”畢方問道。

    王吉冷笑一聲:“是功是禍還未有定論,我不敢趟這道洪水,還請畢君另尋高明。”

    二人遂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