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國攻略 >21.暗涌
    對方自然不肯。

    林昭抖了抖笠帽上積下的雪,拍拍衣裳,一派輕鬆。“那便不知道長打算如何?”

    現下他們掌握了主動權自然不太緊張,林昭甚至還對鄰里的人笑了笑,悠悠提醒道:“等會便是宵禁,諸君再不回家,等會怕是要在梧桐裏過夜了。”說完擡頭望了眼尚在飄雪的深灰色天空,感慨道:“好大的雪啊,今晚必是一寒冬。”

    那老頭在信仰與過夜之間糾結了幾秒,果斷轉身,“道師我明日再來。”

    有人起頭,其他人亦是各鳥獸散。把不相識的人趕走之後,場面上頓時空了許多,林昭有點意外,環視一眼,發現有些同裏的熟人大抵趁亂離開了,現場剩下幾個要麼是極度虔誠的信徒,要麼就是和他無甚往來的里民,再或者就是無所事事的閒人,比如……孫廣之流。

    在場只剩下十幾個人,林昭這四面漏風的家勉勉強強也能容下,何況剛剛還有人替他清理了一下屋中雜物。林昭望着雪地裏的一片狼藉,冷笑了下,彎腰去把被絮先抱進去,其他人站在一旁,瞧着他面面相覷,像是十分猶豫要不要去搭把手。

    秦思悶不吭聲的跟在林昭身後搬東西。李平猶豫了下,上前幫忙去了,孫廣也不好意思插手站在一邊,接連下場。人多力量大,何況他們也沒什麼家底,錢糧被秦思藏得很好,也就是摔破了幾個陶器和木具,不一會就將東西撿了回去。

    好在這羣人還沒施行搶砸燒一條龍服務,屋子雖然被刨得亂七八糟,到底還能遮風擋雪。四處走風,因爲擠了滿屋的人倒還有點熱鬧。林昭應該慶幸自己太窮,沒落下什麼把柄,教人當成災星。

    其實靜下心來想想除了神棍的指控,關於林昭災星一說根本站不穩跟腳,這所謂災像只是符水變紅,沒損害旁人利益,所以林昭一露面纔沒有遭到衆人一心的聲討。加之林昭那老少通殺的好人緣,旁人多是可憐他悽慘,將其當成後輩,突然被天師指責他是災星,一時都有點將信將疑。

    目前只要解決了這神棍,就可以一勞永逸。

    至於這道士爲什麼突然找自己麻煩,林昭瞟了眼王吉順帶掃過他身後的男人,這人很可疑。不過,以太平道現今的地位,怎麼會與王吉狼狽爲奸?

    林昭暫時按捺下疑惑,問:“道長可有定論?”

    道人眼神沉沉的望着秦思,半晌才道:“許是有人矇蔽天機,方纔令我神咒失效,此人才是罪魁元兇,須得里正三老相助,幫我找出此人。”

    洗刷了冤屈,林昭驀然鬆了一口氣,雖然對這神棍實在缺乏好感,但也不想得罪他太過,拱手敷衍道:“多謝道長證我清白。”

    孫廣目光一變,掃過王吉,最終落在畢方身上。他與王吉也算相識良久,此人雖睚眥必報,心眼極小,可學了多年儒學,斷然不會想到用這種鬼神之法來算計人。這男人……他眼底溢出殺氣,很快又垂了下頭,到底是不是爲何羣而來?

    里正和繁老悶不吭聲地看了半晌熱鬧,現在終於不再裝死,問:“如何尋找?”

    那道士閉上眼,一陣掐指,很有電視劇裏裝模作樣的神棍風範。旁人噤若寒蟬,耐心等他演算,半晌才睜開眼,道:“就在這梧桐裏內,此人甚是狡猾,起先差點將我騙了去,我必須親自看過才能決斷。”

    李標與繁查對視一眼,沒人答話。這事不好做,一個不好就會惹出民怨,便是大賢良師的名號也不容易鎮住場子,何況這道士回頭一拍屁股走人,留下的爛攤子還要他們收拾。

    唯有太平道幾個信衆一臉義憤,紛紛跪地行大禮道:“還請天師將這災星尋出,以保我等周全。”

    秦思一直在暗中觀察王吉,敏銳的發現他在聽到這話後目露驚訝,並側身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昏昧的房屋裏,少年的眼一剎亮如秋水。

    里正三老沒發話,可也沒有反對的意思。旁人自然將他們當做默認,只是道士不好自己開口,信衆又蠢得可以,王吉自覺讓林昭逃過一劫,正心情抑鬱,沒什麼心思煽風點火。畢方不得不自己出來打頭陣,“某以爲道長所言甚是,不知里君繁老如何安排?”

    他平日甚少出現在衆人面前,一開口就引來質問。

    “你是何人?”孫廣面色不善的望着他。

    “某名畢方,東平郡人,是遊徼之友,近日在陽翟遊學。”畢方不以爲意,一一作答。

    孫廣冷笑兩聲,“這將近年關,又有連天大雪,你不趕緊回青徐之地,反而在潁川遊學?”

    面對這咄咄逼人的質問,畢方十分淡定,道:“正因大雪封路,某不得歸,所以纔來叨擾王賢兄。”

    “你這可不止是叨擾王吉了,興風作浪,想要攪得梧桐裏上下不得安寧,你一個外人,如此行徑究竟是何居心?”孫廣尖刻起來,口舌絲毫不遜於人。

    孫廣與王吉向來不和,此時對他的友人出言不遜,也沒人起疑。

    王吉好歹被畢方稱呼一聲賢長兄,不好袖手旁觀,雖然對畢方自作主張多有微詞,但還是及時站出來維護了同一戰線的畢方。

    “孫廣你這話何意?畢君受我所邀,你是不是也在懷疑我?”

    “我本來沒有懷疑,現在看你倒有點可疑了,你定是上次被阿昭駁了臉面,心有不甘,現在剛好借這個機會公報私仇。好你個王吉,心胸怎能如此狹隘,用心何至如此歹毒?”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孫廣出離的憤怒了。

    林昭盤坐在一邊,無辜的摸了摸膝蓋。他又躺槍了……哎,說多了都是淚。

    被人再次提起黑歷史,王吉猶如被踩了痛腳的鴨子,暴跳如雷,“你這豎子無故誣陷我,我看你纔是做賊心虛,私底下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害怕被人發現……”

    “我見不得人?好端端的被你上門一通翻查,我要是沒脾氣纔是真的有問題吧,倒是你千方百計想闖入民宅,你纔是居心叵測,意圖不軌!”孫廣不甘示弱,大聲嚷道,一股子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洶洶氣勢。

    兩人吵起來一副你死我活的架勢,嚇得衆人神色緊繃,隨時準備拉架,就怕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其中以林昭最甚,畢竟他是這房子的主人,就怕變成電影裏主角反派一通砍殺打鬥後望着一片狼藉欲哭無淚的背景板老闆。

    然而神經兮兮的矚目了好一會,大家才發現這兩人吵歸吵,彼此都很剋制,一點動手的跡象都沒,林昭觀察過後,放鬆下來,心裏嘀咕,怪不得李標和繁查這麼鎮定,原來是知道他們打不起來。

    確定了不會殃及自家,林昭也就懶得聽兩人打嘴炮了,忒沒技術含量。他悄悄湊到秦思身邊,問:“那神棍用什麼畫的符你肯定是看出來了吧?”

    “他用的紅花。”秦思沒什麼賣關子的惡習,言簡意賅的說,“紅花是一種古代常見的植物染料,溶於鹼性水,沉降着色於中酸性水。這個時代提純技術還不夠成熟,黃色素沒有完全過濾,顏色不如硃砂深,他畫符時只得染得很濃,沒經過酸沉降,井水多含礦物呈微鹼性,用井水化符,符上紅花溶進水裏自然呈現出淡紅色。”

    林昭一臉敬佩,“見多識廣啊秦醫生。”

    秦思容色淡淡,“沒什麼,只是瞭解過一點古代纈染技術。其實也是他運氣不好,現在天氣太冷,用太濃的紅花畫符很容易沒染到布上就被凍住。何況今天風雪交加,他剛剛把符?點着就被吹滅,大部分染了紅花的符?都丟進了水裏,不然也不會被人發現。”

    “該!”林昭嘿嘿一笑,有點幸災樂禍,轉念又想起什麼,問:“那他幹嘛不用硃砂?”

    “硃砂古人認爲是辟邪貴重之物,皇帝御筆硃批,權貴收藏,道士畫符煉丹,醫生治病都要用到硃砂,供不應求,自然價錢昂貴。太平道人符水用量這麼大,怎麼用的起硃砂?”秦思盡職盡責的繼續科普。

    “說得也是。隔那麼遠,秦思你還能看出這些,真不愧秦半仙之名,厲害厲害!”聽完林昭表情更加敬佩了。

    “咳……”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過真誠,也可能是秦思臉皮太薄,他頓了下,有點不好意思的扭頭避開林昭崇拜的眼神,忍笑道,“其實我是誆他的,離得那麼遠我能看出紅花纔有鬼了。”

    林昭:“…………”你特麼在逗我?

    “但是我剛剛所說可都是真的,沒有誆你。”秦思忍住了笑意,一本正經道。

    “對不起,您的信用額度已經透支,請明年再說。”林昭被調戲得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