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國攻略 >40.四〇章
    秦思不笨,腦子一轉就知道他在顧慮什麼,斜他一眼,輕描淡寫道:“這不還有我?”

    他這麼說,林昭不好再推脫,莫名還有點想笑,他這一臉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冷真不適合當前畫風,忍不住調侃道:“秦醫生你這麼信得過我啊?真不怕我拿了錢在外邊花天酒地,留你一個人在梧桐裏這破屋裏悽風慘雨,嘖嘖,苦守寒窯十八年!”

    秦思一愣,皺眉怒道:“你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比喻!”

    林昭嘴快說錯了話,連忙咳嗽一聲,補救道:“那個,我就隨口那麼一說,秦醫生你鐵血真漢子,千萬別介意啊。”

    秦思臉更黑了。

    林昭小心看了他一眼,正襟危坐道:“秦醫生你畢竟是科研人員,爲了賺生活費耽誤你工作,有點捨本逐末。我考慮了一下,要不在商人那邊入個技術股,每年等等分紅,坐喫山空。”

    秦思一怔,沉眸思索片刻,問:“你有什麼技術?”

    他有個鬼的技術股,純粹胡說八道轉移秦思注意力,當然這話他肯定不能告訴秦思,故作深沉的想了一會,大言不慚道:“我還在想。”

    秦思:“……”這人能不能靠譜一點?

    一想就是一晚上,其間無數奇思妙想均被秦思無情否決,最後大浪淘沙留下了一個稍具可行性的計劃,不過,能不能推行還不太好說。

    林昭年前最後一個休息日行程依然排的滿滿,一早去齊家表示自己願意前往復讀、啊不,學習的願望,石公依舊臭着一張臉,齊衝笑容和藹的告訴他,年內不再開課,旦日之後帶他前去拜見。林昭自是千恩萬謝。

    一來一回,回家時最早也是晌午。

    補習班照常開課,林昭不在,秦思很負責的頂上空缺,開始教四則運算。趙家兄弟都是半大的小子,哥哥趙墨還好,寡言內向,你說什麼他做什麼,弟弟趙鬥心思活泛,見林昭不在,秦思又一臉稚氣,未免放飛。

    他大大咧咧將筆一甩,上下掃了眼秦思,問道:“你與林昭是什麼親?生得不像就算了,性子也差得一個城南一個城北。”

    林昭好言笑,性子豁達,若不是來時趙班耳提面命,趙鬥早上天了。秦思瞧來比林昭大不了多少,可他一貫沉默寡言,神情冷淡,有點拒人千里的漠然,比林昭更能端起師長的架子。

    當然,對於趙鬥而言,這兩人全是乳臭未乾的小子。

    秦思神色不變,手上繼續總結四則運算公式,恍若未聞。趙墨拉了一把弟弟的衣袖,被趙鬥躲開了,他向來管束不住二弟,嘆了口氣,低頭抄公式。

    蘇充覷了趙鬥一眼,又瞅瞅秦思,乖巧的低頭做題。他年紀比趙鬥還小,心眼卻不少,不像趙鬥那麼混不吝,這才第二堂課,謹守低調。

    至於方全,有夫人郭成在場,他向來安靜如鵪鶉,不敢耍什麼幺蛾子。

    無人理會趙鬥,他難免有點自討沒趣,抓了抓頭髮,叫嚷道:“你這小子年紀不大,脾氣還不小。我不過是問你一句話,怎麼裝作沒聽見一樣?”

    他一出口就是小子,難掩輕蔑之意。

    郭嘉呵的冷笑一聲,吐出兩字:“聒噪。”

    他天賦驚人,上一堂課經林昭開小竈早已對四則運算爛熟於心,今天純粹閒來無聊,找林昭秦思聊天。郭嘉出身大族旁支,識文斷字,不太看得起工匠之流,雖被秦思坑過,心裏還是認定他們是同一階層,立場鮮明的聲援了秦思一下。

    郭嘉三年前喪父,雖家道有中落之勢,可餓死的駱駝到底比馬大,士與工巨大的階級鴻溝不是那麼容易跨過的。加上其人生得一副文弱儒生模樣,方小史夫婦也對他多有敬重,趙鬥心懷畏懼,不敢對他無禮,被呵斥之後,悻悻閉上了嘴。

    郭夫人皺了下眉,衝方全一揚下巴,示意他也說句話,可惜方小史正滿腦混沌,深深糾結於代入邏輯無法自拔,根本沒注意到夫人的指令。

    不管這兩人的眉眼官司,秦思展示出他久經林昭調戲始終淡定如一的強大本領,眉毛都沒擡一下,在沙盤上寫出三道乘除運算,說:“先把這幾道練習題算出來。”

    趙墨蘇充兩人湊過來一看,眉頭差點擠到一處,油然而生一種數學果然艱深的感慨。他們不敢怠慢,立馬低頭寫寫算算,畢竟第一天上課林昭就講過什麼“課堂紀律”,堂上作業解出才許下課。

    當然了,林昭只是恐嚇,以他與秦思的家底怎麼可能留幾個寫不出堂上作業的人在家白喫白喝,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對於四個學生,雖然沒經歷過現代教育,仍然不約而同的被一種名爲“課後留堂”的恐懼所支配。

    郭嘉遠遠瞟上一眼,心算片刻,微不可見的抽了口涼氣。這什麼古怪題目,越到後面計算量越大,真要一個一個加起來,恐怕能算到後天。他眼神飄忽了一下,下意識懷疑是秦思故意爲之,可看錶情又不太像,不過……

    管他呢?反正自己只是個旁聽生。郭嘉整衣危坐,目不斜視。

    林昭回來看見學生瞪着沙盤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悄悄走到秦思身邊,問:“怎麼了?”

    秦思輕描淡寫:“做題呢。”

    林昭好奇,探頭看一眼題目,下意識的齜了下牙,好傢伙,高斯算法啊……他目光掃過秦思波瀾不興的臉,又看了看四人,心生同情,不知道哪個倒黴傢伙惹到了秦思。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肯定要旗幟鮮明的擁護秦思同志的英明決策,不然林昭也怕過後被秦思收拾得瑞氣千條。林昭坐在一邊,暗搓搓的想,他很早就發現了……秦思這人某些方面還是挺睚眥必報的,表面上若無其事,腹中說不準就在積蓄怒氣,然後不動聲色的爆發。

    讓林昭三姨家閱遍小說的小表妹來總結就是兩個字——腹黑。

    想到這裏,林昭又有點懷念起那羣臨近過年就嘰嘰喳喳跟他討紅包每年都能掏空他年終獎的小表弟小表妹了。林昭的父親林循是家中長子,在沒有計劃生育的年代,下邊跟了一串弟妹,巧的是林昭母親周開瑾也是長女,同樣弟妹若干,那時不流行晚婚晚育,兩人到了年齡就結婚生子,導致了林昭身爲同輩最長,從小到大被家中長輩耳提面命,長兄如父關愛弟妹,而一直處於和堂表弟妹鬥智鬥勇心力交瘁的狀態。

    終於他最小的一個舅舅去年孩子也上幼兒園了,只需再等上幾年,他就不用再當保姆孩子王了。可惜,他還是沒能看到那天,因爲他——穿越了。

    回憶往事,林昭不免唏噓,也不知身在現代的父母親朋是否安好。他向來是個很能排除負面情緒的人,每每思及此處總有不能想不敢想的心酸。

    “果然還是作業太少啊!”他忍不住自嘲,人果然不能閒下來,一有空就要胡思亂想。

    秦思沒聽清他說什麼,疑惑回頭看他。林昭嗤笑一聲,這不還有個同病相憐的倒黴蛋一起。於是擡了擡尊臀,挪到秦思身邊,小聲說:“秦醫生,要不要再給他們出個等比數列相加?”

    秦思的眼神很譴責,很令人髮指。

    還裝!早看透你了,林昭輕哼一聲,笑眯眯道:“子曾經曰過: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秦思沉默片刻,提醒他:“這好像不是子曰的。”

    兩人交談的聲音很小,只有距離較近的郭嘉與郭夫人聽見,郭成見怪不怪,他們不是潁川人,私底下用方言交流更方便一點。倘若不是人前,林昭與秦思說話都是用普通話的,畢竟上古漢語那含混不清的大小舌音堪稱穿越後最大挑戰,說起來太彆扭了。

    如果說中古漢語與普通話還有不少相似音節,更早的上古漢語可以說是另一種語言了。林昭覺得東漢話難學,神似外星語言,旁人也聽不懂他們的普通話,無形被隔絕在外,即是方便也是阻礙。

    郭嘉亦不例外。

    他一直在揣測林昭與秦思的來歷,並將其作爲一種遊戲而樂此不疲。聽見兩人用一種他完全未曾聽過的話交談,不免生出了一種窮根溯源的興趣。九州遼闊,各處風物不同,語音也有差別,比如河東與河內,東都與西都,細微之處皆有不同,這是由於地域所造成的差異,越是封閉的地區與他處言語差別越大。

    自從光武皇帝定都洛陽,大漢官話以洛下音爲準,官員考功中便有官話一項,士子儒生也人人以說洛下音爲榮。潁川學風昌盛,早年有“天下官三分南陽五分潁川”的童諺,雖說其中多有誇大,可朝堂多潁川系卻是不爭的事實。

    潁川官吏士人多講洛下音,由吏及親,由親及僕,多年下來,潁川音與官話差別極微。

    林昭所說只聽音韻的話,與官話甚至他聽過的任何一種地方音都不同,咬字利落,尾音斷得乾脆,連發音方式也大相徑庭。若不是他試圖以族師所授的切韻法分解了一下,發現林昭說話的個別字詞有同音之處,同屬漢話切韻音,怕是要以爲他是什麼番邦外域之人。

    郭嘉想得越多越覺困惑。

    林昭哪知他這熱衷於扒人馬甲的癖好,還在給秦思出餿主意。

    “等比數列好像有點超綱,不然出幾道小學奧數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