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國攻略 >41.四一章
    “差不多得了啊!”秦思鄙視他。

    你一個用高斯算法考初學者的人有什麼資格說這話!林昭眼神無聲透露出類似訊息,四目相對廝殺了一陣,林昭敗下陣來。

    “好吧。”他比不得醫生心理素質過人,小聲問:“那他們到底是怎麼惹了你?你不會今晚真要留堂吧?我們這破屋子,哪裏擠得下這麼多人?”

    秦思笑而不語。

    林昭打聽情報碰了壁,長長哦了一聲,下定決心等下絕對不幫秦思說話,看他靜靜裝逼。

    約莫距宵禁還有一個時辰,趙鬥開始探頭探腦,透過直櫺窗望一眼天色,起身又坐下的動作刻意放重,像是故意提醒。可秦思依然低頭在木板上塗畫,神情專注,不爲所動,林昭又一門心思伏案練字,難免媚眼拋給瞎子看。

    倒是趙墨和蘇充被他影響,有點心神不定,當這二人也頻頻外顧時,秦思屈指敲了敲木板,篤篤兩聲,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題解出來了嗎?”他聲線偏低,冷冷如冰擊脆玉,含了輕微的不耐。

    趙鬥嘴角剛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又迅速僵滯。

    趙墨蘇充連忙低頭,咬緊牙關繼續算。郭夫人見方小史的進度,略略皺眉,可這不好向林昭求情,至於秦思……也不像容易說話的人。

    她在場掃視了一圈,最終目光落在郭嘉身上。郭嘉見林昭秦思二人有事,正百無聊賴的在一旁閒置沙盤上畫了格子,左手和右手下棋,一邊落子一邊思索,覺察到郭成的求助信號,心想:秦思擺明要教訓人,他出面干涉難免多事,可郭成之父又對自己有恩……

    眼神掠過正堂通向內室的布簾,他手指一跳,如夢初醒,向郭成微微頷首,騰地站起身道:“天色已晚,我先走一步。”

    郭成愕然不已。這不大對吧……

    林昭秦思起身送郭嘉到籬笆外,歪歪斜斜的木籬一側,郭家僕還在等候,郭嘉登上軒車,即將離去時,忽的回頭問:“秦兄不會打算拖到最後一刻才放他們回去吧?”

    秦思不置可否,若然同他拱手道別。林昭暗暗比出一個手勢,誇獎他:小夥子,你真有前途,說的很對啊。郭家僕一揚鞭,牛車搖擺而去。郭嘉坐在車內,回想林昭方纔的動作,右手伸到面前,帶點生疏的四指握拳、大拇指向上豎直,雖不解這手勢的含義,看林昭的表情,像是稱讚,這也是他們家鄉的風俗嗎?

    這對兄弟,真是越來越有趣了……軒車上少年無聲笑了笑,狹長的眼彎出一點狡黠。

    送走郭嘉,兩人剛回門口,就聽裏邊趙斗的聲音。“長兄,今晚若是無法回家如何是好?”

    趙墨的聲音帶點惱怒,“若非你胡亂說話,不敬秦先生,哪裏會這樣?”

    林昭恍然,側目秦思,以口型道:“你這做得太明顯了!”

    秦思不動聲色,繼續偷聽。

    “我、我怎麼知道?”難得向來木訥寡言的兄長髮怒,趙鬥有些畏懼,更怕他回家對趙班說到此事,以趙班火爆的性格,多半要將自己打得鬼哭狼嚎,幾日下不來牀。一念至此,趙鬥更是後悔莫及,他怎麼也沒想到秦思脾性這麼大,不過說他幾句便如此報復。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喫。

    所謂殺雞儆猴,身爲被儆的那隻猴,蘇充始終乖覺而理智的保持着沉默。秦思推門而入,趙家兄弟立馬閉嘴,再沒吐一個字。

    此時距離宵禁不過半個時辰。郭成短暫的錯愕過後,似是明白了郭嘉的意圖,坐在方全身後不動如山。方全是成年人,又有籌算的基礎,已然思維定型,比起趙家兄弟蘇充三人接受力弱一點,運算能力強一些,正苦惱於阿拉伯數字的加減代入方式,解題時生生將思路拗到另外一條道上不是那麼容易,不過一會算得汗出如漿。

    真是度秒如年。趙鬥如坐鍼氈,沒有一刻安穩,甚至想是不是去跟秦思道個歉。

    奈何對方並沒有給他機會,輕輕一擊掌,引得其他人擡頭看後,眉眼平淡吩咐道:“念在你們初學,今日先算到這裏……”

    三人如蒙大赦。

    方小史揚着臉,還有點茫然。

    “沒算完的,明日再來。”

    林昭真服了秦思這大喘氣,好笑的看趙鬥從喜出望外轉化爲如喪考妣,變臉太快,演員都沒他專業。趙墨還想說點什麼,他負責任的插了一腳報時:“你們再不走就要犯夜禁了。”

    犯禁之罪,輕則拘禁,重則處死。

    衆人不敢怠慢,連忙出門。

    人走室空,林昭立馬沒了正行,半邊身子歪在桌上,兩條腿抽出來先揉了揉。古代正坐真不是常人能忍的,今天在齊家就沒松泛過。他手上邊按摩邊問:“怎麼火這麼大?”

    秦思淡淡說:“你待他們太寬容了。”

    這是林昭長年累月爲弟妹輔導功課留下的職業病,誰讓青少年教育以耐心引導溫和啓發爲主呢。

    林昭訕笑一下,知道自己不太強硬,可他又有點不服氣,說:“就算你說的有理,揠苗助長也是不對的,不管是學習還是紀律都不能一蹴而就。”

    秦思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他們可以的。”

    第二天才開里門,秦思林昭剛剛整好儀容,還沒來得及喫早飯,窄窄的外堂便被人填滿。趙班蘇娘蘇充父母早鼓沒響就等在各自里門口,一解禁,立馬帶上人趕來梧桐裏,手裏提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趙鬥一瘸一拐跟在趙班身後,大喘氣都不敢。趙班與林昭相識甚早,漸漸沒了從前的無所顧忌,站在林昭家中,暗暗踢了一腳趙鬥。趙鬥情不自禁的咬了咬牙,沒動彈,又被父親踢了一腳,當下疼得一個激靈,他無法,光天化日之下,衣襟一解、一掀,露出結識魁梧的上半身。

    臥槽!這要幹嘛?赤膊摔跤還是臥冰求鯉?林昭驚訝。

    趙鬥到底是個半大少年,沒顧忌到旁人的感受。在場三位女眷,蘇娘和蘇充母親還好,郭成到底出身不同,教養不同,連忙移開了眼。

    趙班來時提了一個大藤筐,只見他彎腰在裏邊翻找一遍,掏出一根三尺長的荊條丟到趙鬥面前。

    哦,負荊請罪啊!林昭這下明白了。趙鬥還挺有文化,知道負荊請罪一詞。

    冬日冷冽,寒意有如針刺,裸了上半身的趙鬥一個激靈,低頭撿起荊條抱在懷裏,悶不吭聲的跪倒在地,對林昭秦思大聲道:“我不敬尊師,還請兩位先生責罰。”

    蘇充的母親以手輕輕推了蘇充一把,示意他好生看着。

    風從大開的門戶穿堂而過,凍得趙鬥渾身發抖,然而林昭與秦思不發話,誰也不敢叫他起來。趙鬥憋着一口氣,硬邦邦的跪在地上,抱着荊條,面色漸漸青白。

    可秦思依舊面無表情,不說起,也不說罰。

    趙鬥雖說頑劣,到底未作出什麼大逆不道之事,他還是個半大的少年,古代醫療條件又差,林昭有點心生不忍,情不自禁的看了秦思一眼、又看一眼,醉翁之意不言而喻。

    好在林昭知曉這是秦思立威的時候,沒出聲拆臺,即是如此,秦思也被氣得哭笑不得,他早知道林昭心軟性情溫厚,不然也不會對病中的他不離不棄,也不會收下趙班與蘇孃的人情。

    他總把趙鬥當小孩看,卻忘記自己在旁人眼裏纔是不折不扣的孩童。年幼本就不易立威,如今二人對趙家有授課之義,趙鬥尚且如此,若是退讓半步,日後豈不更無法無天,徒增無盡煩惱。

    趙墨一直在旁默不吭聲的看着,見荊條上木刺將趙鬥胸膛手臂扎出血珠又迅速凝結,而趙鬥始終無所覺察時,他終於忍不住了,咬咬牙,利落的將上衣一脫,從筐裏撿起最後一根荊條,一把跪在弟弟身旁。

    “阿斗不敬師長,也有我管束教導不力之罪責,還請先生並罰。”

    趙鬥驚訝的偏頭看這個素來不親厚的兄長,發白的嘴脣顫抖了下,沒說出話來。兄弟二人性格天差地別,趙鬥有些地方像父親,平日在家中更得父親寵愛,是以對趙墨也不夠敬重,未曾想到今天他竟爲自己做到這種地步,眼眶微微泛紅。

    然而面對趙鬥感動的神情,趙墨卻連忙低頭,一瞬間愧疚涌起,令他幾乎不敢面對弟弟。如果不是他的放縱,趙鬥或許還不會如此。他畢竟身爲長兄,呵斥制止趙鬥,對方未必不從。可……憑什麼呢?二人幼時喪母,趙班並未續娶,家中大小事務全仰仗父親,趙鬥仗着得寵,幾次與長兄爭執,他雖然木訥沉默,到底是家中長子,心底哪有不怨的?

    所以懷着某種不可言說的陰暗,他再一次保持了沉默,看趙鬥肆意妄爲,然後在這一堵牆上撞得頭破血流,可爲什麼他的心裏沒有半點高興,反而懷了深深的愧疚與不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