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國攻略 >43.四三章
    內室很簡單的闢成三小間,正面一間是林昭與秦思睡臥的牀榻,左右一人一張,牀頭整整齊齊摞了一疊木板和幾個藤編箱和筐,分別收攏了二人的日常衣物。

    牀榻前是一張厚厚的草蓆,足夠二人平躺,秦思示意趙墨趙鬥坐下,指了指蘇充,命他去廚房洗手。蘇充用手指了指自己,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後,悻悻進了廚房。

    右次間被闢爲廚房,裏間陳設比蘇充家中簡陋的多,竈臺早已不能使用,勉強在旁邊圍了一圈黃泥收攏成一處燒火的坑,上邊用勾肉的鐵釺子做出一個懸空的吊鍋,後邊還勉強引出一條煙道,雖說效果麻麻。

    竈臺對角放了一個木盆,木盆裏盛有清水,蘇充在沙子上畫了一天,手早已凍得冰冷,乍一伸進入,燙得他下意識想縮回來,然而又沒捨得,太舒服了。他將手浸在水中,暖意自手心涌向身軀,背後忽聞秦思冷冷的音色,“把手上的灰,指縫間的沙子洗乾淨。”

    蘇充這纔想起自己幹什麼來的,連忙照做,心裏忍不住吐槽,明明家中貧窮還要用熱水淨手,真是奢侈。話雖如此,他面上不敢露出分毫,認認真真的低頭清理,將手上每一個細微部位都認真搓洗了一遍。

    水很快變涼,秦思讓他將手擦乾淨,五指平攤,看了一眼,將一隻尖口很細的剪刀遞給他,吩咐道:“指甲剪成我這樣。”

    秦思的右手在他展開,那雙手細瘦卻指節勻稱,指甲修得極短,沒有長出半點,邊緣打磨得光滑圓潤。儒生握筆的手想必就是如此吧?蘇充神往至極,沒有猶豫,有些笨拙的將過長的指甲一一剪去、磨圓。

    剪好之後,秦思又命他洗了一次手,這下蘇充真有些不快,暗思秦思是否嫌他手髒,才一遍又一遍折騰他,洗完了手還不算完,秦思又讓他拿起一些莢果雙手大力揉搓,對於秦思奇奇怪怪的吩咐,蘇充已不想深思背後深意,依言而行,結果發現搓揉之後手上生出一些細滑的泡沫,他依秦思之言,又清洗了一遍,才聽見對方叫停。

    命他拿起一旁木托盤上的不明氣味混合液和紗布,回到內室,趙墨趙鬥正襟危坐,便聽秦思道:“你們二人將上衣脫了……”

    啥???趙家兄弟瞠目結舌。

    秦思略顯不耐的瞟了他們一眼,兄弟二人立馬乖乖解衣帶。內室因爲離廚房近,又空間狹小,還算溫暖,只是光線不好,脫下衣裳,連傷痕都看不見了,秦思立馬轉頭把擋風的草簾拆下,室內明亮許多,他將趙班趙鬥兄弟二人的上身都檢查了一番,命令蘇充道:“倒一盆開水爲他們清洗傷口。”

    “……”趙鬥嚥了咽口水,艱難婉拒,“不用了,我皮糙肉厚……”

    可惜秦思根本不理他,蘇充暗道一聲好險,回去拿開水去了,說是開水其實早被風吹得六七分燙,他下手之前,秦思又命他洗了手,纔開始給人情理,趙鬥身上比趙墨嚴重,畢竟那一捆荊棘多數都是趙鬥抱了。

    這家人真有意思,只知道負荊請罪的,沒聽說過還有抱荊請罪,還抱得這麼實誠,把自己扎得到處都是傷。蘇充認命的聽從秦思的講解和示範,並學着他的步驟開始給趙鬥處理,先是布巾洗,然後用大蒜汁與清酒混合液,輕輕擦拭傷口。

    蘇充擦第一下的時候,趙鬥忍不住嗷了一口。引得外邊的人心神不寧,懷疑秦思是不是在私設公堂嚴刑拷打,不然趙鬥怎麼會叫得如此悽慘?特別當他一聲更比一聲高時,趙班終於按捺不住,大步走近了,一把掀開簾幕。

    看清內室場景的那一瞬,他感覺到了無比的尷尬。

    他兩個兒子,長子裸着上身悶不坑聲的拿紗布擦拭被荊棘刺破的傷口,次子由蘇充幫他處理,秦思雙手攏袖,站在一旁,完全沒動過手。

    秦思的眼冷冷的,猶如冰雪,望向他神情是昭然的不悅。

    趙班撓了撓頭,扭頭狠瞪了趙鬥一眼,右手一鬆,簾幕垂下再度遮住了人影,只剩聲音傳來:“呵呵,誤會、誤會。”

    趙鬥被趙班那一眼透露出的秋後算賬的殺氣驚得不輕,立馬端正了態度,不敢故意鬼哭狼嚎,由得蘇充爲他清理。蘇充見他老實,忍不住也翻了個白眼,這人就是欠得慌,記喫不記打。

    等蘇充用蒜汁酒精混合物爲他們做過傷口消毒處理後,秦思命兩人穿好衣裳,自己進屋裏端出一罐湯藥出來,濃濃的氣味又辛又苦。

    趙鬥哪裏料到後邊還有這個等着自己,臉都嚇白了,這別不是什麼□□吧?

    趙墨沒他那麼豐富的想象力,秦思倒一碗他就喝一碗,豪爽的一碗喝完,只覺苦意從舌根一直蔓延到嘴裏每個角落。趙鬥顯然看清了兄長面上的痛苦,一個激靈,連連擺手示意蘇充放手他自己喝。

    試探舔一小口,立馬擰緊了眉毛,剛想放下,六隻眼睛全部緊緊盯着自己,他無法只得學了趙墨,豪邁的頭一仰,湯藥灌入喉中,嗆得他連連咳嗽,正當他想突出來時,聽見秦思涼涼的聲音:“你儘管吐,反正還有一罐。”趙鬥神色一僵,連忙緊緊閉住嘴,臉色憋得通紅,等嚥下了才張嘴咳得驚天動地、眼淚直留,然而此刻葛根湯已經盡數入腹,一滴都沒浪費。

    趙斗真是有苦說不出。

    蘇充十分幸災樂禍,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爲秦思的眼神移到了他身上,揚了揚下巴,彷彿在示意他,罐裏還剩了你的一碗,他又沒病,喝什麼藥啊?!

    趙鬥被嗆得兩眼泛淚,眼眶發紅,此刻陰測測的盯了蘇充等待他來同苦,連最老實的趙墨亦是目光炯炯。蘇充嚥了咽口水,意識到反抗是徒勞的,無畏的。聳了聳肩,乾脆的將罐裏剩餘的湯藥倒進碗裏,咕嘟咕嘟喝完了。

    這麼違和的動作,一看就知道跟林昭學的,這傢伙沒見教點好的,竟搞怪去了。秦思覺得十分糟心。

    罪魁禍首林昭對秦思的埋怨一無所知,他以百米衝刺的架勢火急火燎趕到了北市,剛好跟上吳長君前來的步伐,林昭不好意思的衝對方笑笑,有點兒鬱悶,畢竟他一向按時出勤,偶爾遲到早退總能被上司抓到。

    好在古人對於考勤摳得不是很嚴格,吳長君又對林昭前途十分看好,只覺一片坦途,犯不着在微末之處給他平白添上點小坎坷。

    他站在門口,笑道:“阿昭即將旦日,你要早作準備,到時去石公家裏拜訪一二,請他引薦你至陳先生處。”

    林昭只知道石公推舉他去城南私學求學,現在才從吳長君口中得知這位先生姓陳,心裏頗爲忐忑,畢竟他已從方小史身上窺見了這個年代師生之間的森嚴等級,倘若他遇人不淑,呸,遇師不賢,下場必定悽慘。

    然而本着機遇與風險並存,和對齊衝吳長君眼光的信任,他還是選擇了冒一點險。

    說起來他自從到了東漢,還從未見過當代儒生到底是什麼形貌,哎,萬惡的階級差異,吳長君和他丈人齊衝雖然識字,也讀得幾本經書,可也摸不上士的邊界,只能稱之爲吏,郭嘉勉強摸得上邊兒,可惜年紀太小,距離士還有十幾年的差距。

    再過幾天就是旦日,北市各種冊簡已彙總呈報到了陽翟令處,市亭裏空曠不少。林昭進門時,見張市史周小史方小史三人,連帶姚告在內的幾個嗇夫,圍着兩張拼接在一處的漆案說話。

    人羣近旁燒了一陶盆柴火,陶盆四周搭着木頭架子,正上方籠有一個類似鍋蓋的東西,以竹編圓筒向窗外導出煙氣,雖說密封不太徹底還有點嗆人,效果卻很不錯,屋裏顯得暖意融融。

    不必說,這也是林昭的發明。

    倒不是古人不知道生火取暖,而是潁川向來氣候溫熱,甚少有這般深寒的冬天,大家保暖經驗不足,更傾向於添置厚衣袍,忘記還有捷徑,何況普通人家也負擔不起額外一筆取暖的柴火費。

    也只有這些公務人員可以……咳咳……

    北市經過了年前短暫的繁華之後,迅速冷清下來。畢竟臨近旦日,該買的該置辦的東西大部分都已準備齊全,族人齊聚,少有人跑出來添置東西,沒了賣家,商賈也樂得收攤過個好年。

    人少了市吏自然也顯得無所事事,堂而皇之的圍在一起上班摸魚。六七個人圍坐在一處,你一筆我一筆,輪流伏到案上寫點什麼,其中以張市史最爲穩重,沒跟着他們湊熱鬧,方小史跪在他身旁,穩坐釣魚臺,時不時評判上一句,彷彿選秀節目掌握生殺大權的評委老師。

    一見吳長君進來,衆人也不驚慌,紛紛起身向上官行禮。

    吳長君頗有興致的問:“你們在做什麼?”

    他生得珠圓玉潤的一張臉,說話時表情顯得格外隨和,加上其人的確不算嚴苛,平時還是能與同僚打成一片的。

    他一問,衆人紛紛指着案上的書簡道:“方小史正在教我們數學。”

    說話時,幾人眼神皆情不自禁的向林昭身上飄忽了一下。說得嚴重點,他們已經算是偷師他家學說,雖然林昭平日總是笑嘻嘻的,一副沒脾氣的模樣,可誰知道他會不會翻臉如翻書呢。

    沒想到方小史還有這麼好爲人師的一面。林昭下意識感慨,看了眼方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