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裝模作樣的作揖道歉成功換來林昭一個白眼回饋，他倒也不打算欺瞞，壓低了聲音道：“陽翟怕不是將有荒災，所以先生攜我們回許地避難。”
荒災？郭嘉一愣,稚氣的眉毛微微一皺,眼尾不覺彎出一點弧度，從林昭這角度看去,莫名讓他聯想起某種狡猾的動物。鬼知道他還能想到什麼不可言說的地方，林昭連忙一把將人攔住。
“哎，不說這個了,來，旅途無趣,我給你講一個少俠柯南屢破奇案，最終成爲一代名偵探的故事……”
“偵探何意？”
“呃……就是偵查探案的意思？”
“那他小小年紀便任了廷尉郎？不然何故行偵查探案之事？”
“這個……大概是興趣愛好吧,哎,你到底聽不聽啊？不聽我就不說了。”
“兄長請說。”
……
陳緒過來時，還聽林昭有氣無力道：“正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眼見柯少俠等人即將揭破真兇,不料疑犯克……咳,柯夫人一把火將起居室燒了個乾乾淨淨……”
“柯夫人若是不想他們知曉,何不一開始便將人拒之門外,便是進門之後也可命家僕將來人滅口，聽兄長所言，這柯少俠一行也無甚根基，又如何能逼得大族夫人焚其塢壁？”
“呃，大概是那扶桑國與我們風俗不同。”林昭心累極了，他就不該嘴欠說什麼名偵探柯南，早知道講講什麼本土的包拯狄仁傑好了，哎，不對，柯南還可以是異國奇幻故事，包拯之類怕不是本土驚悚片了吧。
算了他就不應該講偵探故事，說說神話傳奇封神演義之類的多好。林昭悔不當初，一見陳緒，立馬拋下郭嘉，跳車招手：“哎，陳君，可是要停車喫飯了？”
陳緒：“……”並沒有。
路途喫飯與現實作息有點出入，因爲慣常的飯點通常是行路的好時辰，如果停下將會耽誤不少時間，所以他們都是上路前一餐，中午隨意啃點乾糧補充一□□能，晚上安頓時再一餐，也算三餐制，勉強與後世接軌了。
陳緒是帶人來發乾糧的，路途中所備的乾糧在當前被稱爲髓餅，大概是將動物骨髓、蜂蜜、麪粉揉和在一起，然後切成四方形的餅，由於東漢還沒發現酵面法，這種摻了髓與蜜的餅比一般死麪餅喫起來更美味，也更容易消化一點。
雖是初春，氣候卻稱不上熱，陳緒送來的髓餅依然觸手溫熱，還附帶一小壺蜜漿。平時或許算不上什麼，可在路上已經堪稱難得了。
“私學果真家底豐厚。”
面對郭嘉的揶揄，林昭默不吭聲的點了點頭，繼續啃一口餅。哪怕加了料，還是有點難咬，他暗想要不改天啓發一下庖廚，讓他點亮一下饅頭技能，也算是爲私學豐富飲食了。
由於一路上走得不算太快，體能消耗不大，之前又因爲攔路虎耽擱了一下，中午陳緒並未命令車隊停下，只是降了下速。古代的黃土路走起來一路灰塵揚揚，又沒有灑水車降塵，讓林昭真切體驗了一把古人口中的風塵僕僕，爲了避免口中糧食被污染，他和郭嘉乾脆下了車，遠遠避開兩丈。
正在艱難吞嚥的林昭不防被劉陵抓了個正着，對方背了弓，大步而來，打量了一下二人，問：“你們怎麼在這裏？”
林昭指了指車隊那邊恐怖的“尾氣”排放量，“我不想喫個飯還就點配菜。”
劉陵哈哈笑了兩聲，林昭又爲二人分別介紹了一下，算是相互認識了。劉陵倒沒對這位郭氏宗族子弟表現出太多牴觸，爽快表示林昭小弟就是我小弟了，一路上一定不忘罩你。
成功幫林昭贏得郭小烏鴉淡淡一瞥，似乎在問，你什麼時候變成別人小弟了。
“若要比試六藝，我不帶弓怎麼能行？”劉陵一臉的理所當然，“再說了，路途不順，我帶弓也好看顧旁人，不然就你們……”
他眼裏的懷疑不言而喻，作爲弱雞的林昭與郭嘉不約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林昭乾笑兩聲，“我看陳君佈置的極好，今早我們不是毫髮無傷的擒獲了那幾個劫匪？”
雖然是對方認慫太快，最終還被毫髮無傷的放了，不過言語加工一下也算得上可供吹噓的事吧。說完自然而然的贏得劉陵不屑的一個白眼，“不過是幾個拿了棍棒的混賬無賴子，所趕之人不是老弱婦孺，便是膽小怯懦之輩，又有什麼可自豪的？”
劉陵表示完了不屑，纔想起一旁郭嘉正是被追趕的老弱之一，又補救了一下：“我沒說你。”頓了頓，又添了一句，“也沒說你的僕從。”
郭嘉：“……”
他乾脆擺擺手，認下了自己的弱，又替僕役正名，“我體弱尚幼，家僕雖年長，平日只做些粗活，少與人爭執打鬥，唯恐不敵，所以與我一同奔走。”
瘦瘦小小的童子與林昭差不多大小，又比不得林昭厚臉皮，劉陵不免有幾分欺負弱小的心虛，抓了抓頭髮，解釋道：“真不是說你。我說的是當下跟隨我們那二人。”
林昭幫他一把，岔開了話題，“那二人灰頭土臉像是老實農戶，想來沒遇上這等陣仗，何苦逼人家挺身而出以一擋十。”
劉陵冷哼一聲，“你懂什麼？什麼老實農戶？我方纔去拿髓餅，正遇上他們，我看他們掌後繭厚，右指又有白痕，倒像是見過血的獵戶。那些無賴子看起來人多，實則烏合之衆，膽小如鼠，若是反手一擊，畢竟嚇得他們不敢再追。”
“誒？”林昭追問，“爲什麼掌後繭厚就是獵戶了？農戶不也是要下地拿農具嗎？”
“虧你還種過幾日地，怎麼這點都不懂。”劉陵又鄙視了他一番，攤開雙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問：“你看我手上繭在何處？”
許是常年握弓的緣由，劉陵左手大拇指往下磨出了繭，右手拇指帶了抉，掌心無繭，倒是食指中指上有些痕跡。
他洋洋得意道：“常年操弓弄弦的手與普通農人如何一樣？我一眼就分得出來，那二人手上皆有老繭，分明比我用得更久，卻不料如此怯弱，一路上急跑連弓都丟了，當真無用之人。”
他又嘆息了幾句，顯得十分恨鐵不成鋼，林昭早已過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愣頭青時期，邊聽邊嚥下最後一口餅，有一搭沒一搭的聽了，就當業餘拓展了一下知識面，倒是郭嘉若有所思，插了一句嘴，“說不準他們是忘了帶弓。”
“不可能！”劉陵斷然道，“這二人渾身髒兮兮的，衣服上還有點野獸抓破的痕跡，多半出山沒多久，陽翟附近哪有什麼巨獸能逼得二人一齊把弓箭丟棄，再說了，弓是獵戶的命，哪能輕易丟棄？”
林昭一怔，忽的擡頭問：“我看他們一路奔波，滿面塵土，你方纔見他們，可有稍加清理？”
“啊？”劉陵滿不在乎道，“路上哪有多餘的水給他們清理？反正總要積一臉的灰土。”
林昭霍然轉身，拉上郭嘉，“走，我們再去要一張餅。”
一張還沒啃完的郭嘉：“誒？……好。”
等離劉陵稍遠一點，郭嘉擡眼覷了下面色凝重的林昭，提醒道：“兄長，將臉色緩一緩，不然旁人怕是以爲你尋仇來了，而不是討髓餅。”
林昭聞言揉了揉臉，小聲對郭嘉道：“我去要餅，你趁機幫我找找那兩個人，找到後跟我打個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