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三國攻略 >85.八十五
    二人又漫無邊際地聊了一點林昭不在時的八卦,差不多已是月上中天,由於條件限制,自然無法提供洗澡這種奢侈服務,林昭只得用布巾將身上灰塵擦了擦,簡單洗漱過後,叫上郭嘉回去休息。

    哦不,守株待兔。

    由於郭嘉的請求,林昭的勸說,陳緒將林昭、郭嘉以及郭家僕安排在一間,僕從那邊怎麼安排的,林昭沒多問,多半不會將兩個陌生男人和自家安排在一處,放在最外邊,防着遺失東西便是了。

    月上中天,透過破爛的窗格在地上投下一片霜色。

    阿周聽完林昭和郭嘉的交待,緊張的躺在靠窗的地鋪上,身體僵硬,半晌不敢動彈。

    黑暗裏,林昭聽見不遠處急促的呼吸聲,忍不住安慰他:“不必緊張,他們一時半會來不了,肯定要等夜深熟睡之後。”

    阿周結結巴巴道:“我怕我睡着了就醒不過來了。”

    林昭:“……”他怎麼像是在講恐怖故事?

    郭嘉比他心理素質好得多,淡定的推了推林昭:“我累得很,先睡了,你記得守着你的祕密武器。”

    林昭:“……哦。”這主僕倆怎麼一點也不合拍,一個過分緊張,一個又心大得不得了。

    百無聊賴,他只好望着漆黑的屋頂,又在心裏將自己的計劃過了一遍,不知過了多久,連牀下阿周的呼吸也平緩之後,林昭終於聽見了細細索索的聲音。

    他慢慢坐起身看向左側窗外,一個人影擋住了月光,映在木格上,看不清眉眼,陰陰森森的,若是林昭陡然從夢中驚醒,看見這一幕怕不是要被嚇得心臟陡停。

    好在他早有準備……

    林昭他們住的是一排屋子的末間,門與旁邊一間臨近,年久失修,若要進出,不免會發出聲響,除了窗口望風的那人,另外一人悄無聲息的走到了門口,用一條薄刃一分一分卡開了門栓。

    也不知道他在門軸上做了什麼動作,開門時竟然毫無聲響。

    林昭適應了黑暗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舉動,直到人踮手踮腳的進來,眉眼在月光下一閃而過,這才低聲喚道:“孫君。”

    來人被駭了一跳,腳步錯亂了一瞬,立馬亮出了手裏的白刃,折射出一片銀光,屋外望風的人聽見動靜不對,連忙回頭看。

    “故人相見,何苦刀劍相對?”林昭站起身,一分一分走到了月光下,坐在牀上靜靜看向來人。肩上批一件外衣,銀色月光鍍在他清雋的側臉上,顯得眉目幽黑,容色攝人,一時與昔日落魄少年判若兩人。

    不止是他,連孫廣也變得許多,神色染了不少風霜,黑瘦許多,臉上還平添了一道淺淺的傷痕。

    “阿廣?”

    孫廣望着林昭,目光微微一閃,聽見窗外人短促的詢問,手一擡對他比了個動作,歪了歪頭,盯着林昭笑了:“你知道我們要來?”

    林昭亦是笑:“其實我等你很久了,怎麼也沒想到你們竟會混進車隊。”

    “那你也知道窗外的人是誰了?”孫廣不答,又問他。

    “應該是何羣吧。”林昭擡手攏了攏衣服,“時間不多,你有什麼事情可以開口,看在昔日恩情的份上,我會盡力而爲。”

    故人相見,二人面上均無喜色,實則冷漠的有點過分。看到孫廣的一霎,林昭如釋重負,彷彿高懸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落下。總歸是有個了斷,他默默想。

    相比林昭的開門見山,孫廣卻顯得過分警惕,彷彿第一次相見一般,仔仔細細打量了他一遍,驀然笑出聲:“幾月不見,阿昭真是令人驚訝。”

    林昭很理解他的心情,實際上,還在私學時,他對於孫廣的篤定已經隨着對方的隱匿不出而漸漸消失,甚至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林昭揚了揚眉梢,“孫君躲在櫟山數月,好不容易下山不會是爲了跟我敘一敘別情吧?”

    熟稔的,帶點不正經調笑的語氣。

    林昭漸漸有了點過去的影子,對方卻不見得相信。

    “當然不是,阿昭說得很對,我此來的確有事要託你幫忙。”孫廣漸漸走近了一些,見林昭舉措,面上露出了往日帶點隨性的淡淡笑意,直到聽見林昭的聲音——

    “孫君還是別走太近了,我有點害怕。”

    他這一句比之前任何都要大聲,激得孫廣連忙頓住腳步,下意識去看地上的阿周。

    “我無意對你們不利。”他的聲音復又壓低,沙沙的,帶點啞。“我本來以爲孫君亦是如此,現在又有點不太確定了,所以,爲了我們彼此着想,孫君還是離我遠一點。”

    他手裏拿了一支細圓木棒狀的東西,拔開一頭,用力吹了吹,露出嫣紅的餘火,“這個呢,叫做火摺子。”然後他點了點腳下,孫廣低頭隱約看見一個圓圓的窄口陶罐,“這是見火就燃的烈酒。”

    外邊的何羣忍不住低聲叫道:“小子,你想幹什麼?”

    林昭搖了搖頭,“這是我應該問的話,你們、想幹什麼?”

    孫廣沉默。

    “孫君,我那日在私學後樹林裏撿箭時,遇到的人便是你吧。”林昭慢吞吞道,“你該知道我無意對你們做什麼,前提是你們不要破壞我的生活,甚至,看在昔日你對我有恩的情況下,我還會幫你們一點小忙,當然,重點是你要先告訴我,你們到底有什麼內情。”

    “你——”何羣又想說話,被孫廣一擡手阻止了,他盯着林昭看了很久,終於開口,“外邊的人,名何羣,是我養父獨子,在潁陰一帶山下種田行獵爲生。”

    “六個月前,潁陰水患,田畝被沖毀,官府來徵地賦,阿羣與幾名同伴與吏官爭執,誤傷了人,逃至山中避禍。半月後下山,發現家中被打砸一空,無糧飽腹,又聽聞城南大戶有一車米糧從山下經過,便起意搶糧。”

    林昭雖有疑惑想問,到底按捺住了,聽他繼續說。

    “不巧,想劫糧的還有另一夥人,阿羣決定等他們打完坐收漁翁之利。兩方打得很兇,動了刀,見了血。打完之後,沒剩多少人了,阿羣帶同伴下去趕走了餘下的人,搶了糧,還沒來得及走,撞上了一伍兵卒。他們害怕惹事,扒了幾袋糧食就跑,等到了家,沒多久發現自己變成了劫官糧的賊匪。”

    “最重要的是……”孫廣擡頭看他,眼神漸漸凝聚,“他們偷走的糧食裏,大半都是沙土。”

    林昭一愣,想了想,問:“梧桐裏的那個儒生是誰?”

    孫廣立刻明白了他指得是誰,“他叫韓時,是個太學生。”

    這年代最清貴的太學生?!林昭眼皮一跳,立刻問:“那他爲什麼跟你們在一起?”

    “阿羣逃走時遇到了他,害怕被泄露行跡,將人一併擄走,也讓他見證了米糧變沙土的事情,他活着,結果卻是個死人,死在悍匪手裏。你說可笑不可笑?”孫廣眉目終於露出了一點壓抑不住的譏誚與憤怒。

    “那何羣帶韓時前來陽翟是爲了伸冤?”林昭迅速聯想到了後續。

    孫廣點點頭,“韓時有友人在陽翟爲吏。”

    “你們被人發現了蹤跡?請人幫忙不僅沒成功,還被出賣?所以匆忙逃出城,潛入山林?”不用他多說什麼,林昭直接推測出了結果,並且在對方的默認中確認了正確率。

    從孫廣的敘述來看,這大概是個被冤枉栽贓的案子,幾個獵戶農民要想伸冤,憑藉一面之詞基本不具備翻案的可能,唯一的籌碼便是儒生韓時,不管是從身份地位還是證人證詞的權威上看,都有十分的優勢,然而這麼一位重要證人,被宣告死亡了,直接導致了他們的全面崩盤。

    林昭又問:“梧桐裏那次搜人,是不是因爲你們泄露了蹤跡?”

    孫廣直接肯定了他的答案,“是。”

    “王吉消息的來源……”他沉吟片刻,霍然一震,擡頭問:“是不是那個名叫畢方的男人?”

    再一次得到肯定的答覆,他心下一沉,畢方……畢嵐……容不得他不聯想到一個可怕的事實,這期早有預謀的栽贓嫁禍,可能與荀攸所言的掖庭令畢嵐偷換官糧也有某種不可告人的聯繫。

    關於偷換官糧一事,荀攸陳舉並未同他透露太多,如果這事在劫糧之前,那、打算從中運作的陳舉就十分危險了……他驀然一驚。

    孫廣看出他面上的驚疑不定,等了一會,才道:“我知道你的老師是陳家大儒,若是願意從中斡旋,必定能揭破真相,可惜……”

    他淡淡一笑,話未說出,林昭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惜此事太難,首先是林昭未必願意爲他們幾個賊匪出面,說服老師,其次陳舉未必答應爲他們出頭,趟入這池渾水,所以,他一直遲疑沒有來尋林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