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鐘告訴她，她起晚了。
葉蘇念拿起手機，果然，屏幕上顯示着已經八點十分。
她很少睡懶覺，尤其是在新環境，可能孤兒院太給帶來她安全感了吧。
葉蘇念起牀鋪好被子，她走出宿舍，來到隔壁，輕輕地敲了敲門。
“秦同學？”
秦驁沒有關門。
葉蘇念輕輕一敲，門板便悠悠地打開，她看到秦驁半倚靠在在牆邊。
少年雙手環胸，兩條修長的腿一邊屈着，一邊伸直，竟然顯得上下鋪的鐵架牀都有點小。
最重要的是，秦驁身下沒有任何被褥或者枕頭，他昨天晚上竟然是在木板上靠着睡了一宿？
葉蘇唸的呼吸頓時一滯。
另一頭，正在打瞌睡的秦驁緩緩地睜開眼睛，他看到葉蘇念，立刻清醒過來，戴上了旁邊的鴨舌帽，站了起來。
在晚上時還沒什麼感覺，現在白天了，秦驁一站起來，幾乎遮了他背後窗戶的陽光，葉蘇念恍然有一種自己被他籠罩住的感覺。
她不由自主地捏起自己腿邊的裙襬，低下頭，有點慌亂地說，“……給你添麻煩了。”
“不麻煩。”秦驁淡淡地說，“我連橋洞都睡過，沒什麼。”
“我……”
“睡醒了就走吧。”不等葉蘇念說話，秦驁便冷淡開口。
葉蘇念能夠感覺到，秦驁的情緒已經變了。
昨天晚上的秦驁，冷清少言卻很關懷她。而現在的他，語氣和眼神中只剩下淡漠了。
葉蘇念知道這纔是正常的秦驁，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但他表現得前後差距那麼大，她一時間有點無措。
“我……我想在孤兒院暫住一段時間。”葉蘇念聲音低低的說。
“哦。”
秦驁彷彿並不在意她想做什麼，他邁開步伐，宿舍裏的空間有點擁擠，葉蘇念下意識側過身體，讓開道路，秦驁便離開了。
葉蘇念一時間也摸不到頭腦，不過昨天晚上的秦驁確實才更不像是真實的那個。
他平時寡言少語，昨晚他說的那些話，頂的上平日一個禮拜的量了吧。
或許，就和秦驁說的一樣，他只是在幫助同病相憐的孤兒而已，他幫完了她，便不想再理了。
葉蘇念準備去見孤兒院的陳院長。如果她想暫住在這裏，不可能一直瞞着院方。
葉蘇念走下宿舍樓，穿過大院，來到主樓的院長辦公室。
她敲了敲門，聽到裏面傳來了一聲中年女性的‘請進’，這才推門進去。
乾淨而整潔的院長辦公室裏，一個大概五六十歲的女人坐在辦公室後，她身後擺放着一個巨大的玻璃櫃子，裏面都是獎狀和照片、書籍。桌子上還點着檀香。
陳院長擡起頭，看到她，頓時露出笑容。
“念念，你怎麼忽然回來了？”
這些年裏，每逢節假日葉蘇念都會回孤兒院看看，或者受院長委託，給其他孤兒們講課。
儘管她沒在孤兒院長大，可實際上與這裏的關係很牢固。
“院長。”葉蘇念乖巧地叫人。
她的目光卻忍不住落在辦公室的另一頭——秦驁正背對着她，給窗臺上的花花草草澆水？
陳院長走了過來，阻擋住了葉蘇唸的目光。
她伸出手，捏捏葉蘇唸的手臂，拍拍背，上下打量着她。
“一個假期沒見，你怎麼還這麼瘦？”陳院長說，“你現在可是成長期，不要愛美而少喫東西，要多喫肉，知不知道。”
葉蘇念確實有些挑食。
主要是小時候每次王家做了肉菜，她都不敢多喫，如果多夾了一塊，就有可能被王婆罵一天。
久而久之的，她也不愛喫肉了，喫別的也很少，像是小鳥胃一樣，對喫的沒什麼興趣，幾口就飽了。
陳院長就忍不住嘆息，“你啊，看起來可乖巧懂事了，其實有主意的很，誰的話都不聽。對了，你今天怎麼回來了，是想阿姨們了嗎？”
“我……我是有事情想和院長商量。”
“什麼事情？”
葉蘇念猶豫了一下，才說，“我可不可以先在孤兒院住一段時間？”
其實她今天早上一直在猶豫這個事。
如果讓羅家知道，羅家肯定會不願意的。讓別人知道他羅家的養女回了孤兒院住，算怎麼回事？說不定到時候還要麻煩。
可初次之外，葉蘇念也不知道去哪裏了，外面的住宿太貴，只有孤兒院能收留她。
看到陳院長睜大眼睛，葉蘇念低聲說，“我知道可能會給孤兒院添麻煩，我可以交住宿費……如果您真的覺得不方便的話，那就……”
她的話還沒說完，陳院長的手已經再次落在她的肩膀上。
“那就住吧。”陳院長嘆息了一聲。
“真，真的可以嗎？”葉蘇念有點不敢相信院長會答應的這麼迅速。
陳院長輕輕地點了點頭，她注視着葉蘇念年輕的眉眼。
已經在退休年齡的陳萍，看着葉蘇唸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末了，她又嘆氣一聲，轉身坐在了辦公室裏的長條黑皮沙發上。
“院長，怎麼了？”葉蘇念跟了過去，坐在陳萍的身邊。她低聲說，“我知道這有點胡來，如果真的不行的話，我還有其他地方住。”
“我只是覺得對不住你。”陳萍院長疲憊地說，“每年去羅家回訪的時候，看着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過的不開心，也不幸福。那羅氏夫妻二人也不愛你，倒是很會裝相。”
她看向葉蘇念，有點無奈。
“可是我也沒有辦法，羅氏資本太強，與上層還有業務合作，我沒有背景，動不了羅英彥分毫。”院長輕聲說，“念念，你受苦了。”
葉蘇念卻搖了搖頭，“沒什麼苦的，我本來該是凍死在路邊的棄嬰，是院裏的阿姨把我撿回來，如今的生活對我而言已經很好了。”
“一點都不好！”
陳院長咬起牙，目光中也充滿了對羅氏的憤怒，“當年你是院裏最漂亮可愛的奶娃，誰都喜歡你，從外國人到國內中產階級家庭，想領養你的家庭有好幾個！要不是羅英彥喬麗梅那對夫婦找人打點，強行插隊，點名要走了你，或許你會被其他家庭領養。”
末了，她又嘆息道，“如果是其他家庭，雖然沒有羅家富裕，可至少也衣食無憂，全心全意愛你。”
“沒關係，院長，反正都快要過去了。”葉蘇念安慰她道，“等我十八歲時，就和羅家解除關係。他們早就怕我佔據羅氏的財產，一定會答應的很痛快。”
陳院長這才點點頭，她看向窗邊的秦驁。
“秦驁，你應該認識念念吧。”
窗邊的秦驁放下噴壺，陽光他的肩膀上駐留，勾勒出少年高挑挺拔的身形，像是棵向上而生的松樹。
他側過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你幫她去倉庫取一下被褥和枕頭，就放在……對了，你住的那層的南邊盡頭有一間空着的老師宿舍，放那裏。”陳院長說，“還有什麼日常用品你都拿着，走的時候記在倉庫的清點手冊裏就行。”
“院長，不用這樣，我，我……”
看着秦驁人冷話不多地離開，葉蘇念有點慌亂。
陳院長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你啊，這個不愛接受別人幫助，一遇到善意就像是松鼠一樣藏起來的性格，應該改改了。”陳院長安撫地說，“早飯沒喫吧，一會去食堂，其他阿姨都想你了。”
葉蘇念低下頭，有點喏喏地說，“那住宿費，我至少……”
“誰回家住需要付錢的？”陳萍笑了起來，“你放心，不想理羅家人就住在這裏，你想呆多久就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