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覺得秦驁大概率會拒絕，畢竟他白天時那麼冷淡。
沒想到秦驁卻答應得很痛快。
葉蘇念在桌前出題，秦驁就坐在桌側等着。
秦驁踩着凳腿間的橫槓，手肘搭在大腿上，他一動不動，就這樣安靜的等待葉蘇念，竟然莫名給人一種待命的乖巧感覺。
葉蘇念找出了每個年級的科目問題，手機屏幕遞給秦驁，秦驁就拿起筆在本子上寫起來。
摸底的結果比她想象得好很多。
秦驁的英語好像根本沒認真學過，小學基礎，初中的題能蒙對一半，但有些問題他可能連意思都不明白，完全是靠語感作答正確。
語文歷史這樣的文科題，秦驁也是初中水平，他對這種需要背的學科似乎連書都完全沒翻過。
數學倒是他水平最好的。
“你的數學沒落下多少，初三的題也對了很多。”葉蘇念看着本子，“你對數學感興趣？”
“課上睡覺的時候斷斷續續聽到了點。”秦驁道，“而且數學題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動動腦子就能解開的吧。”
“你說得對。”葉蘇念放下本子，她看向秦驁，“可你們班走的是文科路線。”
葉蘇念和秦驁所在的連彩中學，也是楓城最好的學校，有自己的小初高中部。
學校班級分級制，從高一開始，最好的尖子班是S班，普通班是A班，差班是B班，再加上特殊的出國班。
其中普通班的數量最多，尖子班和差生班每年級只有一個，出國班有兩個。
葉蘇念自然在S班，而秦驁所在的差班，實則是一些交了錢走後門的，或許因爲助學政策而進來的貧困家庭底層學生，大部分都是混日子的，有許多學生甚至都不打算參加高考。
只有少數清醒的助學孩子努力進了普通班，但也幾乎都在普通末班裏。
因爲作爲最好的學校，連彩中學的普通班學習難度都比其他學校高很多，不是所有學生都能跟得上。
差生班默認學文科，結果秦驁卻對數學這麼有天賦？
秦驁的微微蹙起眉，他語氣平淡，卻帶着絲虛弱的不滿，“我不喜歡背課本。”
葉蘇念算了算，她說，“如果你今年的成績能往上提三十名，就能進入普通末班，到時候就可以走班制，選擇你喜歡的科目了。”
普通班是走班制，而尖子班、出國班、差生班都是自己上課，尖子班和出國班獨立上課是因爲學習的進度內容截然不同，而差生班自己上課，是爲了不影響其他班的同學。
葉蘇念又看了一遍秦驁的解題，她鼓勵道，“你非常有天賦，只是之前沒學過而已。我相信只要你認真，只靠自己的力量也能夠進入普通班級。”
秦驁也不說話，他仍然保持着剛剛的姿勢坐在凳子上，側着頭，眼巴巴地看着葉蘇念。
“我會幫助你。”面對他的目光，葉蘇念下意識開口。
“好。”秦驁這次應聲倒是痛快。
葉蘇念被他乾脆利落的應聲搞得一噎。
她真的覺得秦驁是個非常複雜而充滿矛盾的少年。
葉蘇念似乎看到了兩個完全不同的秦驁，一個冷淡而疏離其他人，另一個卻話多一點，腦子轉得很快，也更活泛些。
她忍不住開口，“秦同學，請問你……精神方面，還好嗎？”
他不會有雙重人格什麼的，需要白天和黑天互相轉換之類的吧？
葉蘇念看到秦驁似乎呆了呆，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她趕忙說，“我不是在說你的壞話，精神不好是很正常的事情，比如我就會偶爾幻聽。我就是想知道，你白天和黑夜之間不同的表現，是不是……”
“葉同學，我精神很好。”秦驁無奈地開口打斷了她。
葉蘇唸的表情仍然十分懷疑。
也不怪她，畢竟白天的秦驁是個只會發出短促音節的冷漠少年啊。
“我……只是習慣了對他人保持漠視，我覺得我不屬於任何一個人羣。”秦驁低聲說，“只有黑夜來臨時，纔會讓我覺得舒適些。”
他說的是實話，他不會對葉蘇念撒謊。可還有另外一些事實，秦驁沒有全部都說出來。
黑夜確實讓秦驁感到安全，可他的坦誠和柔軟，也只會給葉蘇念一個人。
儘管不想承認，但秦驁知道自己和穆寒州很像。
他們都是冷漠而理智的人，唯獨面對她，纔會露出失態的一面。
葉蘇念察覺到少年不知想到了什麼，便忽然整個人沉默而低落了起來。
“我理解你的感受。”她溫聲說，“如果覺得自己不屬於任何一個地方，那就先強大起來，再建立自己的世界。”
秦驁的目光一怔。
他愣愣地注視着女孩，喉嚨微緊。過了幾秒，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秦驁輕聲說，“那就先強大起來。”
葉蘇念清楚了他的水平，秦驁便也沒借口留在她的身邊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兩人之間隔着三個宿舍。
秦驁發現葉蘇念在十點熄燈，卻在十點半就把燈打開了，而且亮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葉蘇念打開門和窗戶放空氣，收拾房間，秦驁便慢吞吞地蹭了過去。
“早。”他說。
正在擦桌子的葉蘇念嚇了一跳，她似乎沒想到秦驁會過來，隨即又露出笑容。
“秦同學，早上好。”
“昨天睡得好嗎？”
“挺好的。怎麼了？”
秦驁不自然地轉過頭，難道是他想多了？
“去食堂喫飯吧。”他說。
“嗯。你等我兩分鐘。”
葉蘇念大概又整理了一下，才走出了房間。秦驁已經在臺階處等她，他又戴上了那個帽子。
其實……葉蘇念覺得秦驁不戴帽子的樣子更好看，可少年似乎對鴨舌帽情有獨鍾。
他們並肩下樓，就在這時，葉蘇唸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李文娟。
葉蘇唸的心忍不住沉了沉。
在孤兒院的時光短暫卻令人放鬆，讓她幾乎就要忘記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