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命吸了吸鼻子,分辨着那股淡不可聞的清香。
“這個味道,不會錯的!純度沒那麼高,像是用靈液稀釋了,讓藥力更溫和。”
你是狗鼻子麼?
這都能聞出來,真是厲害了。
夜青斜睨了蘇天命一眼,沒有開口說話。
而此刻,蘇天命的心很痛。
幽曇花本身就金貴,對生長環境的要求極爲嚴苛,稍微出點差錯就死給你看,到目前爲止,還沒聽說有人培育成功的。
整個偌大的上界,只有雲夢谷有一片野生幽曇花。
而云夢谷的所在地,屬於幻神宗的勢力範圍,那片野生的幽曇花,自然被幻神宗視爲禁/臠,誰都別想輕易染指。
幽曇花一年一開花,花期只有短短的一刻鐘,開在夏日某個晴朗的月圓之夜。若是不小心錯過了,花瓣掉落,花蕊枯萎,花蜜乾涸,只能等待下一年的夏夜。
每十朵幽曇花,才能提煉出一滴花蜜。
幻神宗用花蜜爲主材料,釀造出名爲雲夢醉的靈酒,清冽純香,溫和綿長,飲之可排除肉身雜質,洗滌靈臺,穩固意識海,淨化神魂,壓制削弱心魔。
若是破境時輔助修煉,就能緊守靈臺,保持本心,使心魔不生,提高順利突破的成功率。
雲夢醉最珍貴的地方,在於沒有任何的使用限制,不管修爲境界的高低,產生的效果都一樣。
簡單而言,沒有修煉過的普通人,喝了不會被撐爆,該有的藥力不打折扣,神輪境、羽化境的大能,也不會因着實力高深,只能將雲夢醉當單純的酒水。雲夢醉的普適性,讓它的價值一次次拔高。
因着主材料難得,雲夢醉的產量極少,每次由幻神宗主導的拍賣,各大頂級宗派勢力都要搶破頭,其他的中小勢力、獨自修煉的散修,只能站在旁邊看熱鬧。
雲夢醉還有少量流出,但云夢醉的主材料,幽曇花的花蜜,這東西幾乎不會外傳。
至於季未辰爲什麼會有,蘇天命想起來曾經聽到的一個八卦,季未辰的師尊,跟幻神宗的那個瘋婆子,兩人暗地裏有一腿。
如今看來,這很有可能是真的。
蘇天命看向季未辰的眼神,開始帶上了一點古怪。
幽曇花的花蜜啊!
不要了可以給他,拿等價的天材地寶換!
有幽曇花的花蜜,做點兒什麼不行,居然就這樣被秦沐瑤直接喝了。
簡直是暴殄天物!
關鍵這個東西,主要不是用來補充氣血,恢復失去的精血的,相較於其他的好處,改善體質、洗刷肉身完全是附贈的。
就因爲使用沒有限制,被季未辰拿了出來。
季未辰、秦沐瑤兩個人,一個什麼都敢給,一個問都不問就敢喝。
浪費啊!
但蘇天命不敢說話。
他忽然明白了,剛剛季未辰瞪他的原因。
身爲秦沐瑤的師尊,秦沐瑤失了精血身體虛弱,居然沒有半點表示,到現在都不曾採取措施。
蘇天命很憋屈,想大喊一聲冤枉。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事兒一件接着一件,根本沒來得及。
不就是失了精血,食補加上藥補,給他十天半月,保證幫秦沐瑤補回來。
“夜青,你先帶他們出去。”
季未辰掃了蘇天命、秦若霖一眼,看向葉青淡淡地道。
“是。”
夜青應了一聲。
這是要和秦沐瑤獨處的意思?
蘇天命磨了磨牙,拉着秦若霖,轉身就要走。
秦若霖猶豫了片刻,支支吾吾地道:“阿姐,你和陸大哥有婚約的。”
季未辰臉一黑。
夜青佩服地看向秦若霖,蘇天命眼睛閃閃發光,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事,站在原地不走了。
秦沐瑤,跟其他人有婚約?
那姓季的小娃娃,現在的這種行爲算什麼?
挖牆角?
橫刀奪愛?
送了別人一頂綠帽?
可以啊!
再仔細一想,這特麼有問題!
什麼婚約?
那婚約不是毀了麼,連定親信物都砸了,還能破鏡重圓不成!
蘇天命回過神來。
臭小子說話不過腦子,差點被你帶到溝裏去!
當時你不是在場麼?
那個一看就是來找茬的中年男子,不正是當着你的面,化作空中飛人,吧唧一聲掉在大街上。
怎麼想的啊?
“若霖,我跟陸珩的婚約,已經解除了。”
秦沐瑤有點懵。
不知道秦若霖怎麼回事,爲什麼會有如此奇怪的認知,覺得她和陸珩的婚約還在。
當時她第一個衝進客廳,接着是蘇天命,秦若霖跟在最後面。
她的動作再快,秦若霖就慢她一步,後來她砸那半塊玉佩,蘇天命將人扔出去,秦若霖應該都看到了。
“退、退婚了?”
秦若霖比秦沐瑤還懵。
“我怎麼不知道?你不是剛去過玄天宗――”
“是啊,去玄天宗退婚。”
秦沐瑤打斷秦若霖,明顯不想再提。
“是不是因爲我,你感應到我有危險,執意趕回來救我,讓你和陸大哥、陸珩鬧矛盾了?”
秦若霖想起山洞裏,在他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是秦沐瑤帶着季未辰、夜青從天而降,救回了他的性命。
按照秦沐瑤的出發時間,安南城、玄天宗兩地的距離,加上龍鱗馬的腳程,秦沐瑤必定吃了不少苦頭,才能找到季未辰、夜青,及時趕到黑霧林,準確地定位那個山洞的位置。
秦若霖各種腦補,羞愧得臉都紅了。
“跟你有什麼關係?”
秦沐瑤哭笑不得。
“只是不合適,兩人好聚好散,你就別管那麼多了。”
秦若霖緊抿着脣,覺得自己太不應該了,怎麼能鬧這樣的笑話,讓秦沐瑤跟着丟臉。
剛剛經歷生死危機,又在虛空靈舟上聽聞劍廬,下定決心要離家修煉,腦子裏各種念頭翻滾,全部混雜在一塊兒,整個人迷迷瞪瞪的,陷在裏面出不來。
秦若霖表現得再穩重,到底只有十二歲,在今日之前,還是養在家中的溫室花朵。
實際上,被呂長老謀算,被噬魂種子入體,差點兒直接死了,秦若霖能夠保持冷靜,那麼快調整好心態,已經很不錯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刻意關注那中年男子,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聽着看着,都沒往心裏去,也沒去深想。
“那之前鬧事的人?”
“來退還訂親信物,說話有點難聽,我讓他滾出去了。”
秦若霖:“……”
原來如此!
我說怎麼感覺有點怪異!
秦若霖自知說錯了話,偷偷地瞥了季未辰一眼。
這個屋子裏面,對秦沐瑤、陸珩解除婚約之事不知情的人,似乎只有他了。
在秦若霖的心裏,他的阿姐足以配得上世間最好的男子。
有心想再問一問,季未辰跟秦沐瑤是怎麼認識的,爲何看兩人相處的模樣,總覺得有種特殊的默契,旁人都插不進去。
蘇天命沒給秦若霖這個機會,捉着他的胳膊,捂住他的嘴巴,就將他拉了出去。
“還看個什麼?走了,傻小子!”
夜青肅着一張臉,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麼,跟上蘇天命、秦若霖。
房間裏安靜下來。
燈火搖曳,暈黃的光有點暗。
秦沐瑤心底的尷尬尚未散去,掩飾性地輕咳了一聲,看向案几上那張寫滿字的紙頁,沒話找話。
“……你剛剛在寫什麼?”
“一點計劃。”
季未辰言簡意賅,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秦沐瑤也沒有追問。
沒必要多問,大抵是關於聖宮的計劃,不是現在的她可以接觸的,知道了沒什麼好處。
“你生氣了?”
“沒有。”
季未辰答得飛快,毫不猶豫。
“我不跟小孩子計較。”
“沒生氣,那就是喫醋了?”
秦沐瑤語聲柔軟,微微上挑的尾音也,彷彿一根羽毛滑過心尖,讓季未辰猝不及防。
“怎麼可能?!”
季未辰生硬地轉過身,走到臨湖而開的木窗前,背對秦沐瑤而立。
微涼的夜風吹過,帶走耳朵尖的一抹熱意。
秦沐瑤跟着走上前,停在季未辰的身後,遲疑了一會兒,輕輕地擡起雙手,環過季未辰的腰,緩緩地收緊。
隔着墨色的華服,秦沐瑤的臉貼着季未辰的脊背。
季未辰身子一僵,很快又軟下來。
耳朵尖散去的熱度,重新燒了起來,向着耳後蔓延,越燒越燙,像是可以燒到心底。
“季未辰,你等着我。”
“總有一日,我會追上你的腳步,站在你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