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舅白了我一眼:“死到臨頭,你竟然還不自知!”
走近我大舅,我拉着他的手臂,可憐巴巴的說着:“大舅,我可是相信你的,有你在,我這小命,說什麼也能保住是不是?”
嘆了口氣,我大舅往山上看了一眼:“你是我外甥,哪怕我能力有限,對你,我還是得盡心。”
聽了這話,我剛感覺到欣慰,可我大舅馬上又補充了一句:“畢竟,死馬也得當活馬醫,是吧。”
死馬當活馬醫!?
這話,說得我心裏一涼。
大舅拿出羅盤,站在一處高地上看了看。
他突然問我:“你知不知道,沈安娜埋在這白蓮山上的什麼地方?”
這問題有些突然。
沈安娜埋在什麼地方?
我只知道,沈安娜上吊死後,這白蓮山還不是公墓。
在她死後很多年,這裏才被人承包做起來,修建了墓園。
按照我大舅的意思,也就是說,在很多年前,沈安娜就被安葬在這裏了?
見我搖搖頭,我大舅眯着眼睛站了一會兒後,又掐指算了一算。睜開眼後,他看起來很嚴肅,也沒說話,就大步往山上走去。
我見狀,也趕緊跟了過去。
一路上,我大舅的步子很快。他健步如飛的時候,我這個二十多歲正當年的人,倒被他遠遠落後面。
很快,我大舅就看不到人影了。
走了一段路後,我覺得有些累了,於是停了下來,彎腰扶着膝蓋,大口喘着氣。
就在這時,我看見山上走下來一個人。
遠遠的,我看不清對方的樣子,只是感覺他瘦精精的,耷拉着腦袋左顧右看,好像心事重重的,身子微微顫抖着,好像很害怕。
走近後,我發現他是財務室主任——宋秋成。
他沒有注意到我在下面,還是不停地東張西望,神色似乎有些慌張。
我叫了一聲:“宋主任!”
我的聲音剛落,宋秋成就抱着頭頓了下來。
嘴裏喃喃唸叨着:“不關我的事兒,你走吧,放過我吧……”
他這樣反常的舉動,還真是嚇到了我。
我也蹲下來,拍着他的肩膀:“宋主任,你沒事兒吧,我是林軒啊,銷售部新來的林軒,你忘記了嗎?昨天我們還聊過?”
好半天,宋秋成才擡起頭來。
他呆呆地看向我:“林軒,真的是你嗎?”
我點點頭:“當然是我,不是我還是能是誰啊?”
宋秋成喘了幾口氣:“沒錯,不是你還能是誰……不是你……還能是誰?”
見他滿頭是汗,臉色慘白的樣子,我問他是不是不舒服,宋秋成搖搖頭:“我沒事,就是有點兒熱,我回辦公室呆一會兒就好了……”
有點兒熱?
我覺得挺奇怪,這天明明很涼爽,而且山上風高氣爽的,走得再快也不熱這副樣子啊。
我想再問什麼,宋秋成已經站了起來。
他好像不願意再多說話,往前走了幾步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就急匆匆地下去了。
看着他下山的腳步,兩三步就是一個踉蹌。
我愣好一會兒,才轉身繼續往山上走。
追上我大舅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紅旗齒輪廠的門口。
跟之前一樣,廠房的大門還是緊閉的。
天空湛藍湛藍的,雲彩環繞在廠房的瓦片屋頂,陽光照在地面的枯草上,泛起一層金色的光。
而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這味道很熟悉,就是我在老陸辦公室裏,第一次遇到裝扮成李文蘭的沈安娜時,聞到的那股奇異的味道。
輕輕走到我大舅身邊,我小聲地說道:“大舅,就是這兒,這裏就是沈安娜的老巢。”
“當然!”我篤定地說:“這是紅旗齒輪廠的舊址,也就是沈安娜曾經工作過的地方,那四十幾個員工,就是被她弄死在這兒的!”
我大舅冷冷地說:“你怎麼知道是那些人被她弄死的?”
“當然!”我哼了一聲:“她今天早上,還差點兒弄死我,那場景,真是慘烈無比,要不是……”
我的話還沒說完,大舅已經徑直朝廠房大門處走去了。
門還是關着的,大舅輕輕敲了幾下,沒有得到迴應。
我瑟瑟地站在他身後:“大舅,這裏面可多鬼了,那些被沈安娜弄死的工人,都在裏面,他們一個個的,那叫一個面目猙獰。”
大舅不屑道:“猙獰?能有多猙獰?”
“我親眼見過,那叫一個慘絕人寰!”
“閉嘴!”
大舅用力推了推門,門紋絲不動,裏面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了。
同時,一陣突如其來的風朝我們吹了過來,空氣中的溫度似乎一下子降低了幾度。
身後傳來樹葉沙沙的聲音。
回頭,只見不遠處的黃果樹,枝葉隨風擺動起來,大片的樹葉從樹幹上掉落下來,地上很快就鋪起了一層綠色的“地毯”。
我在一旁慌亂無比,我大舅倒是很平靜。
只見他從衣兜裏掏出一個金屬做的圓形小盒子,打開一看,裏面是一些紅色的粉末。
那顏色鮮豔無比,顆粒又及其細膩,很像小學老師在六一兒童節的時候,往我們眉心矗的胭脂粉。
我忍不住問道:“大舅,這是……”
我大舅還是沒說話,只見他伸出食指在上面蘸了一下,還別說,跟小學老師的動作一模一樣。
我以爲他也要朝我的臉上抹。
於是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不想我大舅並沒有衝着我來,而是念念有詞幾聲後,就對着那門縫處劃了一下。
一點點的紅色粉末沾在了門縫上。
那些粉末雖然不是很多,可沾染在門板上後,紅色的粉末像是被什麼東西吸住了,竟然一點點地朝門縫裏鑽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後,一些黑色的粘狀液體,從門縫裏流了出來。
見到這場景,我大舅拉着我往後退了幾步。
我看見和黑色的液體,越來越多的從門縫裏涌了出來。
不僅僅是門鎖那個地方,還有上方的門梁和下方的門縫,以及那個早已經生就的門鎖裏,都不斷有黑色的液體從裏面蔓延出來。
我驚恐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大氣也不敢喘。
只見那些黑色的液體,從門縫中流出來後,落在地上彙集成了一條小溪。
小溪彎彎曲曲地扭動着,像一條蛇似的,在我們的身邊來回盼旋着,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好像非常迷茫。
看着周圍這一圈莫名其妙的東西,我是又害怕,又覺得很緊張。
緊緊的靠在大舅的身後,我問他:“我擦,這東西流裏流氣的,到底是什麼啊,繞來繞去的,跟條蛇一樣,看着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大舅沒說話,他也盯着這東西,認真的看着。
只見這些黑色的液體圍在我們身邊繞了好一會兒。
就在這是,身後又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響。聽到這聲音,大舅猛得回頭,只見那黃果樹的枝葉搖晃得越發猛烈。
只是這動靜,並不像是風吹黃果樹發出來的。
反而像是它的樹根處,有什麼東西再控制它,讓黃果樹的整個身體,並不是風吹而被動地搖晃,而是它自身在“動”。
我大舅定定地看着那棵大樹,目光非常尖利。
跟他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臉上出現過這樣的神色。
看來,今天的情況,確實很不對勁。
只聽我大舅突然問我:“林軒,那沈安娜,是不是在這裏上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