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兩人一同共度晚餐的計劃第二天就吹了。
拉姆請客，準備了一桌菜，今晚喫自助火鍋。
這一點林四年本該知道的，拉姆每年都在錦裏國慶活動的前一天晚上請大家喫飯，提前給祖國母親慶一下生。等不到國慶節期間，那個時候她已經忙死了。
至於林四年今年爲什麼忘了，應該是太想和堯典正一起出去喫飯了。
林四年心裏委屈，但是沒有表現出來，林十一就不一樣了，她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高興得差點爬上二樓闌干表演個街舞串燒。
火鍋哎！和林四年喫火鍋是絕對喫不開心的，但是拉姆請客就不一樣了，拉姆寵着她，都買她愛喫的菜！南瓜也寵她，無論什麼菜，熟了的第一筷子總是夾給林十一。
反正林四年每次在拉姆家的大飯桌就像個沒人疼沒人愛的小白菜，他已經習慣了，每年就先自給自足燙點肉刨幾口飯填飽肚子，然後坐桌邊上玩遊戲聽着拉姆叨叨。
今年鍋底有些變化，考慮到堯典正——一個廣東人在，拉姆特地提前熬了番茄醬鍋。
“都一七年了啊……新中國成立68週年了……”拉姆說。
這句話她每年都說，只是數字要換一下，因爲她和新中國同歲，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兩個數字總是記得很清楚，從來不出錯。
伴着拉姆自言自語似的憶苦思甜，林十一就盯着對面兩個人看。
反正南瓜會給她夾菜，她就更有充足的時間觀察了。
她看到堯典正的筷子伸進了紅鍋裏，趕緊提醒：“堯醫生，這個是辣的。”
堯典正似乎沒聽見，從紅鍋裏夾了兩根泛着寬粉出來，放進了林四年碗裏。
林四年正低着頭認真刨飯呢，見碗裏多出來兩根寬粉，木訥地擡起頭，跟着視線跟着筷子一直看到堯典正臉上，見堯典正對着他笑，自己突然傻笑出來，埋頭吸溜還翻着紅亮辣子油的寬粉。
林十一的眼神活像見了鬼，自己碗裏的牛肉丸子瞬間就不香了。
南瓜也看到了這一幕，吐了吐被鵪鶉蛋燙到的舌頭，大着舌頭說：“堯醫生筷子用得真好！”
拉姆喝了酒，說話斷斷續續的，“就你……喫得餓癆餓蝦的，別個跟你一樣的，過國慶節的中國人，無別還不會用筷子！”
南瓜被拉姆一罵就不說話了，看了一眼對面兩人，開始傻傻地笑。
堯典正也笑，然後彷彿爲了證明拉姆說得對一樣，又夾了一根鴨腸，舉着筷子在紅鍋裏晃悠了一圈，照樣送回了林四年碗裏。
林四年依舊埋着頭，稍微往旁邊擡了一下，悄聲說：“夠了，我喫飽了。”
堯典正回答得也很小聲，“多喫點，你還長身體呢。”
林十一眼睛瞪得比牛還大，她心裏打着如意算盤等着看好戲——再等段時間，看林四年怎麼羅唣堯典正，到時候還這麼相敬如賓的不！
拉姆回憶往事完畢，開始展望未來，拍了拍林十一的手，“幺妹放了假，還是像去年一樣，有時間了，就來幫我幾天！”
林四年總是要駁拉姆的回，說：“她哪天沒時間？放假了天天都有時間！”
拉姆估計是喝高了，口不擇言：“也就國慶幾天假，平時耍週末，哪有時間？”
林十一趕緊別開臉，反應也快，朝着拉姆說：“週末那是因爲我街舞加課時了！國慶節大家都放假，都沒人給我上課，肯定在家幫您！”
林四年又瞅了林十一兩眼，國慶佳節的，林十一最近也算乖，姑且就放過她。
林十一喫飯完拍拍屁股立馬溜得沒人影兒了，拉姆趁着酒勁去檢查每間房的衛生安全，留下林四年和南瓜在廚房，一個收碗擦桌子一個洗碗。
林四年把最後一摞碗堆到洗手池前，正打算把剩飯剩菜放進冰箱時被南瓜攔了下來。
“就放外邊桌上，天氣冷，壞不了。”
“放冰箱吧，放外邊有味道。”
“嘖，”南瓜手上沾了泡沫，不方便用手指，就用嘴朝冰箱努了一下，“你瞅瞅還放得下不？”
林四年以爲南瓜說的是自己之前買的那一週的菜蔬佔地方，還不信邪，不服氣地打開冰箱，然後就愣在了那裏，連挨着冰箱門的手指被凍僵了也毫無知覺。
冰箱裏被水果霸佔了，已經被分成了一小牙一小牙的橘子，上面白筋也被撕乾淨了；去了籽的石榴，鮮紅得像血；被切成了小方塊的芒果……一盒一盒碼着，最上面一層頂到冰箱上壁。
林四年晚飯剛吃了重口味的火鍋，一看見水果，還是不用自己剝皮或者吐籽的水果，眼睛直髮光，終於僵硬地關了冰箱門，回頭看着南瓜：“誰買的啊？”
南瓜用氣聲說：“堯醫生！說給我們大家買的，國慶喫！拉姆菜都放不下了，又不好意思說，只能放在外面！”
林四年不自覺地用牙咬着下脣，很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南瓜看出來林四年心情還不錯，趕緊把艱鉅任務交給他：“你跟堯醫生說一下唄！”
林四年花癡地擡起頭，終於反應過來，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嘴角，“行，行，我跟他說一聲！”
堯典正正在一樓後院子裏看月亮，灰白色襯衫在月光下特別惹眼。
林四年從後面走過去，用肩膀撞了一下堯典正的後肩，“哎！你給大家買的水果啊？”
堯典正按下快門，盯着手機屏幕看了一下，刪掉了剛拍的月亮的照片，一邊搓着肩膀走回亭子裏一邊說：“給你買的，不說給大家買的，南瓜恐怕不給放。”
“你說了給大家買的也不好放！”林四年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裏早樂開花兒了，“搵紅溼一年到頭就國慶節這麼一段好生意，拉姆明天早晨就要打電話拉一車菜來，你讓她老人家的菜往哪放？”
“對啊……”堯典正搖了搖頭，“你上去拿點來喫，能喫多少喫多少，剩下的我明天早晨想辦法。”
無論在誰面前，林四年從沒這麼聽話過，偏偏堯典正的話就管用，屁顛顛地幾步躥上樓，借花獻佛往拉姆和南瓜屋裏送了一大盒無籽葡萄，然後抱了一大盒芒果下來。
堯典正這個人愛好貧乏，拍了兩張照片，覺得不好看就刪掉了，現在就坐在亭子裏看着頭頂的月亮，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然而就這種“貧乏”，對林四年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他和林十一都是屬於那種不作不死的人，一天不作妖身上就不得勁兒，哪能這麼幹看月亮什麼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