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年被靜寂中木門的聲音吵醒了，睜眼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堯典正又給他發了消息，凌晨一點五十一分，只有“晚安”兩個字。
看來是凌晨兩點才準備睡覺，林四年傻傻笑着，關了手機繼續賴牀，想着讓堯典正睡個好覺吧，下午再打電話過去。
初一的錦裏比昨晚上安靜多了，沒有那麼喧鬧的音樂聲，只有街坊四鄰擺龍門陣張家長李家短，還有接連不斷的遊客到來時店家熱情的接待招呼聲，還有小孩子在店門口抄着要喫小喫，圍着小喫攤子爭排隊先後的追逐打鬧聲……
林四年就在這樣的聲音中度過了一個上午，喫過昨晚的剩飯剩菜，時間飛逝而過，眼看着天色就又要快暗下來了，林四年終於按捺不住，撥了堯典正的電話。
第一遍，忙音。
第二遍，忙音……
林四年想，自己是不是太黏人了，堯典正之前離開澳洲幾個月，現在纔剛到家，家裏邊想必親朋好友一大堆都圍着他問近況，肯定脫不開身。
又等了好久，錦裏的燈籠重新亮起，大街小巷變得紅彤彤的，林四年撥了第三次電話過去，這次終於有人接了，林四年剛想說話，那邊卻開口一句“Hi，youhavereachedZainYoung……”。
這不是堯典正的風格，林四年靜下來細聽，才聽出來是堯典正錄的語音信箱，大概意思是有事請留言，稍後會回撥……
有這麼忙嗎？電話接不了就算了，微信也回不了一條？
林四年看了眼和堯典正的微信聊天界面，自己白天發過去的幾條消息，堯典正依然沒回。
“成熟點成熟點！又不是剛斷奶的小孩兒還要找奶喝嗎！”林四年在心裏默唸，閉着眼睛敲自己的頭。
“可是就算再忙，總要喫喝拉撒吧，就用喫喝拉撒的時間回個微信都沒時間嗎？只要告訴我你現在很忙讓我不要再打擾就好了。”
……
兩個小人在林四年腦子裏打了一晚上的架，明明閉着眼，卻睡意全無，活生生意識清醒到凌晨，第二天五六點鐘又醒了過來，揉了揉紅腫疲憊的眼睛，第一時間還是打開手機。
沒有來電，微信倒是回了兩條，凌晨三點多發過來的。
林四年不禁深深地陷入了沉思，甚至自我懷疑地重新算了一下墨爾本當地時間，和北京時間沒差多少啊，怎麼一回到那邊，堯典正的生物鐘就全亂了？
林四年想不明白，但心裏面的小人總算沒打架了，因爲堯典正給他發的是語音，聲音裏帶着疲憊，但也有滿滿的愛意。
就是純粹的太忙了而已，困成這樣還能記起來回復小男朋友的微信，總算把林四年的胡思亂想壓了一些下去。
只不過該想的還是想，該失眠的還是失眠，該茶飯不思的還是茶飯不思。
大家都說每逢佳胖三斤，好傢伙本就短暫的春節還沒過半，林四年已經肉眼可見地憔悴好些了。
熬到初四，本來是雨水節氣，當天卻沒下雨，林四年也像田裏的野草，沒了雨水，蔫頭耷腦的。牆上掛曆初七的那個日期已經被他每天無數次用筆畫圈，厚重的銅版紙都快被筆戳破了。
嗑瓜子把手指嗑得黑乎乎的，以致於有電話進來時，林十一一按接聽鍵，手機上留下了一個黑乎乎的指紋。
“堯醫生？你怎麼又給我打電話啊？”林十一老不開心了。
“你哥沒接我電話，問問你，他在家嗎？”
“唉……”煩不煩吶，不接你電話你就多打幾遍唄。
“不在家，他走親戚去了嘛，估計被人拉着打牌，沒時間接電話。”
堯典正還沒見過林四年打牌呢，估計也是被人強迫的。
年年腦子那麼好使，打牌也一定很厲害。
“哎，堯醫生，開視頻不，給你看個東西，你肯定感興趣！”林十一突然興奮地問。
堯典正欣然答應，視頻一開，就看到林十一穿着條粉色的秋褲從被窩裏爬出來，笨拙地穿外褲。。
“你在家？”堯典正無奈地問。
“昂！等等啊，在隔壁大堂。”接着就聽到了林十一啪嗒啪嗒小跑的聲音。
“你沒去走親戚？”堯典正疑惑，按理說，中國人過春節，小孩兒是最喜歡走親戚的，好玩好喫的不算，最重要的是有紅包拿。
林十一古靈精怪，嘴甜起來比蜂蜜還甜，應該能拿不少紅包。
“我纔不去呢！又冷又遠，那些親戚家的小孩又都嘰嘰喳喳的，煩死了。”林十一嫌棄地說。
你不也是個嘰嘰喳喳的煩人小孩兒？堯典正想，又突然想起來，其實林四年也不喜歡熱鬧，更不喜歡煩人小孩……
“那麼冷那麼遠，怎麼你哥還去了？沒在家打遊戲？”
“他必須得去啊！你不懂，這種拜年啊，一家人必須得去，至少去一個代表吧，不然會被說不尊重長輩的！”
堯典正的臉色倏地沉了下去。對啊，必須得去，不是法律規定，但就是必須。
而他們家沒有大人了，林四年就是林家的代表。
他不去，難道讓林十一去嗎？
他不擔責任，難道讓林十一擔責任嗎？
說着，林十一已經小跑到了特產店大堂，故弄玄虛地問：“堯醫生你是不是初七纔回來啊？”
堯典正艱難地笑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林十一翻轉鏡頭，對着牆上的掛曆，“吶，我哥圈出來的，紙都破了。”
鏡頭懟得很近，堯典正能夠清晰地看到初七那個日期，旁邊畫的圈下筆有多重，被烏七八糟地畫了多少遍。
堯典正定定地看着那個日期，一語不發。
林十一突然把鏡頭挪開了，飛快地跑回了自己房間。
“冷死我了！”林十一重新脫了外褲爬上牀，弄得牀上的零食口袋嘩啦啦響。
堯典正回過神來，努力笑着問：“你一放假就住牀上了啊？”
“這是對寒假基本的尊重好嗎！”林十一說着，舉着手機鏡頭對着自己的牀：開封的零食，沒開封的零食，易碎的不易碎的，垃圾袋，暖寶寶，穿過的還能繼續穿的衣服……活脫脫的亂室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