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抵攏倒拐 >第 79 章 回龍【】
    由於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一隻手上了,最後的兩針完成得異常輕鬆,林四年屏着呼吸聽着醫生打完結,又聽到輕輕的“嚓”一聲,醫生終於把棉線給剪斷了。

    終於結束了,林四年一直憋在心裏的一口氣吐出來,他心理上和身體上都放鬆下來,然而就這一秒的放鬆,那隻手突然從他的手心裏抽走了。

    “堯典正!”林四年下意識地喊,下一瞬就聽到急促的往外面走的腳步聲。

    “堯典正!”林四年想從牀上坐起來,然而醫生就像會變臉一樣,發出了縫線之前那個嚴厲的聲音:“閉眼!躺下!還沒有上藥!”

    林四年閉着眼躺在牀上,有點生無所戀的感覺。

    他覺得堯典正握住他了,就會一直握着他,永遠握着他,然而痛苦一結束,堯典正就毫不猶豫地放開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痛苦永遠不結束該有多好啊……

    醫生給林四年毛毛蟲似的眉角上着藥,接着貼上紗布。

    終於忙完,醫生剛說“好了”兩個字,林四年就馬上從牀上坐了起來,自己揭下了臉上的無菌布,同時衝出了縫合室。

    然而沒跑兩步,他就覺得頭暈目眩,連忙扶着門框站穩,左邊望一望右邊望一望,沒有看到堯典正的身影。

    而且他隱形眼鏡只有右眼才戴着了,左邊眼睛視物模糊,這樣一來,看什麼都頭暈眼花的,十米之外就認不清人了。

    林四年不得不轉身回到診室,忍不住問:“剛剛是誰進來啊?”

    醫生壓根不理,只是收拾着旁邊的一次性廢棄物,“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要碰水啊,洗臉用毛巾輕輕擦一下就行了。”

    “剛剛是誰啊?握我手的人?”林四年就差跪下求醫生了。

    “你手臂上那個創口太大,我這就縫不了了,去1706室。”醫生說着,遞給林四年一張小票,端着一盤工具走出了診室。

    絕對是堯典正,絕對是……林四年沮喪地靠在門框上,可是他還是不願意和自己見面。

    左臂上的胳臂已經不敢再耽擱,林四年閉了閉眼,然後睜開看了眼身後這間診室的門牌號:1702.

    那麼1706不在左側就在右側,林四年頭昏腦漲的,只能順着牆朝着一個方向走,運氣好,往左走了兩間房,擡頭一看就是1706,林四年沒多想,直接朝着門闖。

    他一進去,感應門剛在背後合上,裏面一個女醫生就轉過了身來,笑着說:“哎!在外面等哦,到你了會叫你號!”

    “哦……”林四年懵懵地退出去,一屁股坐在診室對面的椅子上,矇住左眼纔看清了診室上方的紅字:是別人的名字,還沒有到自己的號……

    怎麼就恍惚成這樣了,絕對不是因爲一隻眼睛看不清的原因,而是因爲……沒有把堯典正抓住。

    林四年往後靠在椅背上,醫院的椅子冷冰冰的,和林四年的心情一樣,他慢慢閉上眼,眼角溢出點液體出來。

    沒多久,感應門開了,剛剛那個女醫生探出半個身體,朝着林四年問:“哎!林四年吧?”

    林四年這才睜眼,茫然地點了點頭。

    “吶!”女醫生遞給他一個紙袋,“拿去穿上,穿個緊身露臍裝在醫院走來走去,不害羞啊?”說完她把身體縮回去,感應門順勢合上了。

    林四年有些無辜地打開紙袋,裏面是一間白色的衣服,林四年手一摸到就感覺很熟悉,他趕緊把衣服全部拿出來展開,是一件穿過的舊襯衫,右邊領口和左邊肋下分別繡着一朵大小形態不一的紫色山茶花……

    林四年猛地站起來,看了一遍左右兩邊的走廊,哪還有堯典正的身影,自己剛剛閉什麼眼啊!

    林四年後悔極了,他往後坐下,雙手捧着襯衫,他情不自禁地把襯衫捧到面前聞了聞,有堯典正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說不清什麼香味,但林四年清楚這就是堯典正的味道。

    一聞起來就沒完,林四年把頭低下去,深深地埋在堯典正的襯衫裏,深深地、綿長地吸着氣,恨不得把這件帶着堯典正味道的衣服吸進自己的肺裏。

    堯典正知道自己在醫院,堯典正知道自己受傷了……可是堯典正是怎麼知道的呢?而且自己前腳剛掛上號,堯典正後腳就到診室來握自己的手了?還送來了這件襯衫,對自己到醫院之後的行蹤瞭如指掌……

    林四年想起那張照片,醫護羣裏青舟的傷口的照片,一傳十十傳百,是不是也傳到了堯典正的手機上?

    還有自己比賽出發前發給堯典正的那張櫻桃的照片,畫面裏有自己半個上半身……

    他認出來那是我的衣服了,他以爲被毒蛇咬傷的人是我,他擔心我!他擔心我!他明明說了不管我但還是在關心我!

    林四年心中悲喜交加,臉埋在襯衫裏面一直笑。

    他猛地又擡起頭來,嘴巴還沒來得及合上,他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行爲有些過分,有些……變態,便站起來晃晃悠悠去了洗手間,撕爛了自己身上那件破參賽服扔進垃圾桶,卻依舊沒有穿上那件襯衫。

    【省略】

    單手穿衣服不方便,林四年不小心碰到了傷口,於是新流出來的血還是把堯典正的衣服弄髒了,不過總好過別的什麼東西弄髒的強。

    林四年換好衣服,行屍走肉地出了洗手間,正好到他的號,他扶着牆走進去,整個人都蔫蔫的,挽起衣袖任醫生“宰割”。

    還是一樣的流程,清洗傷口和手臂上的血漬,清理了血凝塊,接下來就是綿綿無盡的縫針。

    “會有點痛哦,先給你打麻藥。”醫生溫柔地說。

    林四年都沒吭聲,只點點頭。

    他已經不想問醫生這件襯衫是誰送來的了,答案他已經知道了,而且他還知道,這位溫柔的醫生也會像剛剛給他縫眼睛的醫生一樣避之不答……

    林四年近距離地看到麻藥的針頭穿進自己左臂的皮膚,然後眼睜睜地、面無表情地看着小刀切走一小塊一小塊傷口周圍已經壞死的肌肉組織,接着是一枚穿着長長一根棉線的藥針,在醫生的凝神注視下刺進了自己的皮膚裏。

    林四年突然覺得好痛,不禁把頭偏向了右側,然而右側就是襯衫的衣領,他不拘小節,還沒來得及把領子往下翻,於是他的嘴脣便蹭到了領子上,鼻尖又聞到了那股若有似無的味道。

    堯典正像影子,揮之不去。

    乾脆哭好了,畢竟這麼痛,哭一哭也不丟臉。

    只是林四年一憋再憋,還是沒把眼淚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