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抵攏倒拐 >第 95 章 撫琴(正文完結)
    堯典正沒真生氣,林四年也知道他沒真生氣。

    那爲什麼還要黏糊糊地道歉說“對不起”呢?

    林四年也說不清楚,這是他第一次談戀愛,可有些東西好像就是能無師自通,他感覺在一起之後兩人之間的化學氣味就變了,特別是上過牀之後。

    堯典正好像真的變小了,有時候裝一裝不開心,不過就是想要親一親抱一抱,哪怕親他抱他的,是比他小整整十一歲的還在上學的小男朋友。

    那也沒什麼關係,戀愛中的人就是這麼奇怪。

    有的情侶把這叫做情趣,林四年把這叫做本能。

    不過擁有這份本能也的確傷腦筋——每天要熬夜複習還要不受控制地照顧男朋友情緒,還要分心想着放學打車去醫院走哪條路最不容易堵車,中午和男朋友在醫院喫什麼飯,晚上放學時用什麼姿勢跑出校門時最帥……

    林四年凡爾賽地想:真羨慕他們那些沒談戀愛只需要一心備考的人。

    很快,高考倒計時的日曆本薄得一隻手就能數完頁數了,清校的那天林四年起了個大早,第一個到學校,搶先把剩下的幾頁日曆撕走了。

    晚些來的同學一個個嗚呼哀哉,因爲大家都想做那個撕掉最後一張日曆的人。

    大家哀嚎一陣,對林四年口誅筆伐一陣,不過幾分鐘,依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抓住最後的時間衝刺。

    伴隨着大家奮筆疾書的沙沙聲和偶爾前後桌討論題目互相抽背的說話聲,林四年擡起頭揉揉眼,看着乾淨如新的黑板和還沒打開的投影儀,高中生活就這麼結束了。

    他常常想:爸爸媽媽是英雄,是戰士,是最勇敢的人。

    考場也是戰場,那自己也要和爸爸媽媽一樣,不同的是,爸爸媽媽身上穿的是警服和護士服,裝備是槍,是針筒,是凡胎□□,是信念、使命,以及責任。

    而自己,只需要穿着校服拿起筆迎戰,捷報不是難事,是小菜一碟。

    只是戰爭結束後清理“屍體”時,還是不免有些感傷。

    林四年花了整整一個黃昏收拾自己高中三年的書本資料,等到堯典正下班都回家了,還沒清理出個頭緒。

    這些書本資料都是林四年上戰場的“資本”,是他的“武器”,也可以說是他並肩作戰的“戰友”,收收撿撿,他這麼個果斷的人,竟然一張卷子都捨不得扔。

    堯典正隨手拿起了林四年的一個週記本,看日期是高一的了,他們每週都要寫週記但是語文老師不負責批,每週天下午上晚自習前統一收上去,上晚自習時再隨機發下來,手裏收到誰的就負責批誰的週記。

    匿名批完再由語文課代表統一收上去,最後在發回本人手上。

    爲了“匿名”真正落到實處,大家都練就了一手讓別人看不出來是自己筆跡的真本事。

    不過後來慢慢地,“批”就變了味,變成了寫評語,寫身臨其境的感想,成了匿名的心事漂流瓶……

    林四年的每篇週記末尾的批語字體都不一樣,大概是高三三年的週記寫下來,班上每個同學都看過他的週記了。

    有些週記的末尾還不止一條批語,是上週的,上上週的,甚至同一個日期,第一篇週記和最後一篇週記都有批語。

    堯典正把每一篇週記都看下來,順帶着看了一遍批語:

    漫無目的時,擡頭望天空,的確是個不錯的消遣,可以想東想西,可以反思,可以展望。

    我們處在當下,總是把一些煩心的事無限擴大,似乎沒有比這更難受的事了,而當時過境遷後,一切都有了一個明朗的結果,想起來便覺得沒什麼,甚至又覺得不及現在所遭受的苦痛,也許正是過去的歲月看起來安全無害,而未來有太多不可預料。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們不能去了解哪種是對的或錯的,但我們目前擁有的這種生活,一定是最棒的。

    慾望無所謂好壞,可是沒有了慾望,纔是真正的“壞”,只有慾望,纔會讓我們前行。所以我們要好好地利用慾望,利用人的天性。

    我希望在人生的道路上你能勇敢、自信、自立,讓自己幸福、快樂,如果高中後還有機會再見面,你能叫出我的名字並給我一個擁抱。

    那一天,你一定不會是大富大貴的,但你一定會在白天迎着太陽笑得明媚,在晚上可以安然入睡。

    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活着,他們的意識還圍繞在我們周圍,所以就不要跪在廢墟前哭了,而要從廢墟上站起來。

    ……

    中二,傷春悲秋,矯揉造作,爲賦新詞強說愁。

    堯典正擡眼看着對面還在整理卷子的林四年,他不奇怪林四年爲什麼能夠一個人長這麼大了,因爲他不孤單,因爲這些矯揉造作的批語,都是林四年的青春,都是保護着他長大的後盾,都是愛。

    “班上什麼時候聚餐?”

    林四年坐在一堆書本卷子中間,惆悵地說:“明晚。”

    還得明天晚上,這意味着林四年明天白天還要自己待在家裏,守着這些書山。

    高中居然就這麼結束了,林四年才發現,自己一直忙着準備高考,把考試安排得妥妥當當,卻對考後突然閒散下來的生活毫無準備,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不太想去。”林四年突然說,“去了回來,就不知道下一次聚在一起是什麼時候了。”

    林四年看着身邊一堆一堆的書淺淺笑着,“突然好捨不得大家,我一開始知道自己分到16班的時候,心裏面其實不太開心的,因爲初中玩得好的幾個朋友都沒在一個班,但是現在一想,班上竟然沒有一個人是不可愛的。”

    堯典正走過去擁住林四年,沒說話。

    他的中學時代已經過去太久了,能理解林四年,但已經不能感同身受了。

    抱了半晌,堯典正突然說:“你把你們班家校通訊錄發我一份。”

    林四年揪着堯典正的衣角,“幹什麼啊?”

    “看你這麼捨不得,明晚不得喝酒?我提前存個電話,明晚我要是打你電話沒人接,我好一個個挨着打過去找人。”

    林四年笑得直抽抽,乖乖地把家校通訊錄發給了堯典正。

    第二天林四年還是出門了,拿着堯典正給他辦的卡,去體育館打了一天的羽毛球,然後澡都沒回家洗,直接去了班上定的火鍋店。

    喫過正餐後又去KTV,一晚上喝酒聊天,拍照留念,大家臉上的紅就沒退下來過,這個散夥飯從下午五六點鐘活生生喫到晚上十點多,還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