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255.第 255 章
    僅這一句話便就叫賈赦本就不甚好的面色徹底的陰翳了下來,更是讓伺候的人看得冷汗淋漓,不知說什麼是好。

    但就在衆人瑟瑟不知所措的時候,賈赦卻是豁然起身了,就冷笑道“去也好,這有的事兒,還是得當面說清楚的”

    此時天已黑,賈母的院子裏卻是燈火通明,明間更是點了四盞琉璃燈擺放在角落處,只將整個屋子照的纖毫畢現。

    待得賈赦進去,才發現賈政已是到了,就在賈母的下首坐了,被賈母拽着一隻手問東問西。

    見到賈赦進來,賈政連忙起身要行禮,只不想賈母依舊不放手,這禮便也行得不倫不類。

    賈赦卻不在意,只敷衍着對賈母拱手道“兒見過母親。”說着不待賈母回話,便就找了個離賈母和賈政最遠的椅子徑直坐了。

    看到賈赦這旁若無人的舉動,不但賈政喫驚,便是賈母也愣了一愣,這纔將思緒勉強拉了回來,只道“老大,你也來了,今日這卻是怎麼一回事兒”

    賈赦斜着眼睛看賈政賈母,就譏諷道“您的愛子此時正在您的懷裏呢您沒問過他”

    登時噎得賈母不能自已,喉嚨裏咯咯了兩聲依舊說不出話來,便就哆嗦着手指去指賈赦。

    那賈政雖訥於言,卻也知道此時不能不說話了,連忙就拉住賈母的手“母親,兄長卻不是那個意思,只今日的事兒着實有些讓人措手不及,因此他一時間回不過神來也是有的。”

    賈母反手握住了賈政的手,只感慨道“我的兒,你大哥向來便是個渾的,你又爲他多說什麼”

    於是母子兩便就低聲絮叨了幾句,賈赦只冷眼旁觀,卻是一言不發。

    不多時卻見賈母扭了頭,且對着賈赦抱怨道“你也是賈家人,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竟是要冷眼旁觀嗎”

    賈赦就低頭撇嘴“不知母親的意思是”

    “你竟是也拿出個章法來,”賈母就道“如今這事兒不可與他人商量,我又是個老邁的,不指着你們兄弟二人還能指着誰呢”

    賈赦嘴角一勾“我還以爲有二弟便就夠了。”

    就說得賈政耳根一紅。

    賈母卻是嗤了一聲“你好歹也比他年長几歲,便是癡愚些,總也多吃了幾年的米吧”

    賈赦就點點頭“有理。”說着不等賈母說什麼,就又詢問道“母親可真是要聽我的意見”

    賈母便一皺眉,只是依舊堅持道“你說。”

    “那好。”賈赦就低頭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藉着垂眸來掩蓋眼中的譏諷“那便開祠堂吧。”

    賈政“”

    賈母“”

    二人不可置信的對視了一眼,賈母便就拍桌而起,只怒吼道“我只知道你素來是個不守規矩的,卻不知道你竟是一個不知規矩的這祠堂乃是祖輩安息的所在。你要開祠堂,卻是爲了什麼名義”

    “爲了什麼名義”賈赦就豁然擡頭,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只與賈母對上“我是這榮國府的主人,我是一等將軍賈承恩我要開祠堂,難道還需要理由嗎”

    賈母“”

    登時只噎得她進退兩難,待要說話,卻一時之間被堵得不知說什麼是好。

    而賈赦已是平息了怒氣,就恢復成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只母親說的也是,這祠堂到底是賈家的重中之重,又豈可隨意開啓”

    說着不等賈母點頭,他便就快速道“那便就順路問問祖宗吧,這嫡長制度究竟是不是一句空話”

    如此賈母的臉色豈止是白幾乎已經是面無人色了。

    賈家的嫡長旁落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它已經太久,久到理所當然久到天經地義,久到一手主導了這件事的賈母都已經將它遺忘。

    可現在賈赦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爲何要說這句話他爲何又要在眼下這個關頭說出這句話

    只短短几個瞬間,賈母的心中便就轉過無數個念頭,而就在那千萬的思緒之後卻又匯聚成一句話

    不能翻臉。

    至少是不能現在翻臉。

    現在賈家已是被人架在了火堆之上,若是再在此時爆出內部不合的消息那下場不要太好看

    忍,得忍。

    雖然賈母十分的想要指着賈赦的鼻子罵他不孝,但是她被歲月曆練出來的眼神兒卻已經很明白的看出現在不是能進一步激化賈赦情緒的時候了,這個素來溫吞的大兒子就像是一塊被熊熊烈火燃燒的木炭,若是賈母再不知死活的加溫,只會有爆裂的可能

    賈母不知道賈赦的爆裂會帶來什麼,畢竟這個兒子一直就是一副胸無大志的模樣。

    但她同時也知道,會咬人的狗不叫。

    賈赦這些年雖表現碌碌,可賈家但凡有大事兒也會知會他一聲,雖不至於講解得有多深入,但這些事兒可是會拔出蘿蔔帶出泥的光是賈赦知道的那點子表面就足夠要命了

    想到這裏,賈母不由得更加謹慎了些,就在臉上堆出了一個笑來“老大,你說什麼話兒呢你可是一等將軍,這榮國府還有誰能夠越過你去”

    賈赦“”

    賈母的話聽着很誠懇,而聽她話裏的意思,似乎也辭嚴意正到無可辯駁。

    但賈赦卻是木愣愣的看着賈母,許久才露出一個有些淒涼的笑來“竟是到了這種時候母親還想着要糊弄我嗎母親,兒是不聰明,但您的話裏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我還是聽的出來的。”

    登時只讓賈母一驚,這纔不得不承認有什麼東西確實是脫離她的掌控了

    只是依舊不甘心。

    賈母掌控賈赦,掌控賈家已經太久,她從嫡孫媳婦一路兢兢業業的熬到老太君,好容易這偌大的榮國府輪到她說什麼便是什麼了,又如何肯輕易的推出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權利

    更何況賈赦是她的兒子,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縱使被婆婆抱走沒有親自撫養過幾天,但母子之間的生恩仍在,她可以容忍張氏王夫人的背叛,但覺不允許賈赦的任何一絲脫離掌控可能

    想到這裏,那僅剩的理智不由就沒了,只恨恨的盯着賈赦道“你說我唬你卻不知我這話兒哪裏錯了”

    賈赦就翹起了一隻腳,這是個不甚和規矩的動作,他素日裏便是再放蕩也沒有在賈母面前這樣無狀過,可是此時他卻是一點也不想要再掩飾來了,他覺得他的心已經沉甸甸的向着一個深不見底的空谷落下去,在墜落的途中他什麼也顧不得了,禮儀孝道一概忘卻,只知道豎起渾身的磷甲像是刺蝟一樣尖銳的面對他的敵人“母親的話沒錯,但也只是無可奈何的沒錯罷了,如果可以,母親又如何不願意讓自己的話兒錯上一錯”

    就說得賈母又是一愣“老大你什麼意思”

    賈赦繼續笑,那看似悠閒的笑中卻有幾許的悲痛幾許的淒涼和幾許的狠厲“如果不是因爲襲爵需要上報朝廷,這一等將軍之位又如何落得到我身上便如那榮禧堂一般,縱使是不合規矩,不依舊是二弟一家子人在住嗎”

    賈政住這榮禧堂也小有十年了,但卻斷不想會被賈赦這樣當面奚落,不由面紅耳赤起來,只掙脫賈母的手起身,對着賈赦行禮道“小弟腆居榮禧堂這些年來心中一直不安,不過便是母命不可違罷了,如今兄長這樣說,我又有何臉面繼續賴着不走”

    就說得賈赦和賈母齊齊的看他,兩人的眼神中只有些不可置信。

    賈政被這眼神看得有些慌神,幾乎下意識的就想要回避,只到底堅持住了,就惴惴的看着賈母對他而言賈母的意見可比賈赦重要多了“母親”

    登時看得賈母一聲嘆息,就把目光收了回來。

    在賈母心中心中賈政可是比賈赦重要得多。

    這不但是因爲賈赦自從接到婆婆身邊後便就被寵溺得無法無天絲毫不記得自己這個生母,更是因爲在賈母看來賈赦就是一個只知花天酒地不知上進的紈絝之子。

    而賈政就不同了,賈政是賈母親自帶大的,問寒問暖無微不至,因此母子兩感情極深。再加上賈政自幼也是一個好讀書的,便不免使得賈母看到了十分的希望,雖說賈政最終也沒有讀出一個名堂來,但到底還在賈代善的推舉下入了工部,縱使官職不大終究也是個實缺要知道這一等將軍便再是一等終究也是虛的

    因此兄弟兩人不由就在賈母心中分出了一個高下來,但她對於這份高下之別也自有一番說法賈赦已經是朝廷認證的一等將軍了,便是再沒用終究也少不了他和他那房人的喫用。但賈政就不同了,賈政至今不過六品,若是自己不幫扶着些,還有誰能照看呢

    且自己的幫扶也是爲了賈家更加興旺,賈政此時的沉寂不過是沒有遇到好時機罷了,待得機會一到,他便會如那游龍一般一飛沖天,屆時再想到賈府這許多年對他的關照,難道他還會丟下賈府,丟下自己的親生哥哥不顧嗎

    因此賈母的主意拿得極正,覺得自己對賈政賈赦兄弟倆是再沒什麼不公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便是一時間翻過來覆過去又如何難道這兩人中有哪個不是她的兒子嗎

    只是她自認爲想的美想的妙,卻是今天才愕然的發現或許她的想法有根本性的錯誤

    那就是賈政如果最終扶不起來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