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她這樣做會斷了自家後路,實在眼前的斷崖過不去,那賈家也就沒得以後了。
就又故自對陳堅道:“只將軍方纔說小兒可因身子的緣故暫不必押於牢中,不知這話……?”
可依舊算數?
陳堅:“……”
自然是算數的,不但算數還能‘更進一步’:畢竟之前請旨的時候,陳堅也是沒能想到這賈家居然能這麼叫人頭皮發麻的。再有不管他自己對賈家人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和評判吧,只要皇帝還有‘在意’賈家一日,那他也就一日需要保全賈家人……的狗命的。
左右便皇帝自己也是有退了一步不叫賈政進大牢裏‘再受一回罪’的意思在,那他在合理的、自己可以掌控的範圍內再給這家人丁點的‘便利’……又有何不可呢?
只求賈母能看在這些便利的份上叫他省省心罷。
可以說,自得了皇帝的心後,陳堅也真是沒再這麼‘卑微’過了,只奈何形式到底比人強,便道:“老夫人放心,不但賈二老爺已是無需收監,且陛下仁慈,更許你們於看守途中尋醫問藥,只……我等到底也有奉命看守賈府,故也請老夫人見諒一二了。”
即是說,即使包括賈政在內的賈家人依舊能居住於賈家家中,但此時的他們卻已不再是賈家的主人而僅僅是被困於賈府之中的囚徒了。
且這還不是全部,既陳堅說的是賈府而非榮國府,那也就意味着從某方面而言他已是有不自覺的透露出些許賈母想要知道的信息了:皇帝這是準備將整個賈家——不止榮國府一府——包餃子了?!
故而,在聽明白了陳堅的話兒之後,賈母不由得心底又是一突,便還想再說些什麼吧,那嘴兒卻也不由就抿緊了:
並非真沒有可說的也真沒有想再問的了,而是不能說更不能問——至少在思慮萬全之前可不能就任意開口了。
因着此刻對面的那人是陳堅而非南安郡王,賈母也是深知此時的自己是不得不守住一條‘底線’的:萬萬不能將對方徹底激怒的底線!
畢竟那南安郡王早無實權不過空餘一尊位耳,得罪……也就得罪了。可陳堅——以及他背後的皇帝還能是無甚實權可恣意得罪的人嗎?
不但不是,甚至於他們想讓賈家恣意的死怕也只是擡擡手指頭或者動動嘴皮子的事兒而已!
故,很明白這虛實之別的賈母也就很明白的管住了自己的嘴,只費力的從倚靠的小丫頭身上直起身子,艱難的向着皇宮方向就叩頭:“陛下寬宏,老身感銘五內。”
又在被攙扶起身之後再向陳堅微微欠身:“將軍憐憫。”
最後還在頓了頓之後亦不忘南安郡王:“王爺……煩王爺走這一遭了。”
……
別管南安郡王對賈母的‘感謝’和明顯的區別對待到底是用什麼心境強忍下去的吧,只說陳堅就很是感激賈母的識相了:
不容易啊!想他乃皇帝心腹,掌禁軍守皇命,亦爲皇帝拿過那許多的人家,卻也真真是從沒見過賈家人這樣的人家的——個個單拎出來都‘別具一格’不說,還偏偏被老天爺湊成了一家子……可不就將諾大的一個家族給盡數別到了歧路上?
便真論起來,他與賈家也實在不是一個重量級別的吧,但因着直面賈母賈政以及王夫人的刺激也着實是過於大了些,故而此刻終能見得逃脫的‘曙光’了,陳堅也不由就鬆了神經,還反彈似的開始發散思維了……
等等,好似忘了什麼?
且這被陳堅忘記的事還彷彿一根隱在輕快氛圍中的毒針,便一時還沒有就扎到人,也免不得會使人就因此而寢食難安坐臥不寧。
卻又到底是什麼事兒呢?
陳堅就一面尋思一面漫無目的的讓自己的目光在在場人的身上巡視着,然後就在看到神情木然滿身孤寂混似不與此時此景相干連的王夫人時狠狠的瞳孔一縮:
是了,他又怎麼能就忘記這位‘神人’了?!
不但不能忘還更該牢記這人之所以被冠以神人的名頭蓋是因爲她那不但不留情面更是不顧幾的反咬行爲簡直打開了陳堅的眼界好嗎?
就愈發的不能叫王夫人‘出事’了。
哪怕從本心而言陳堅也並不信王夫人一介女流能真知曉多少皇帝需要的隱祕之事的,但既然這人是賈家明媒正娶上了族譜告了祖宗的媳婦,那保住她以便於‘威脅’賈政……還是十分有必要的。
此時的陳堅尚不知曉他因着錯誤的動機做了一件正確的事兒,待得日後負責詢問的官員們真有從王夫人的嘴裏問出要命的真相再來感謝陳堅不已男女之別爲桎梏堅決保住最重要的人證的行爲,也真真叫陳堅是驚喜之餘又暗地裏捏了一把汗,且之前從不信佛的他還爲此專門跑了回寺廟什麼的……卻是不消細說了。
就笑道:“既賈老夫人已是無事,那本將也是時候回覆皇命了。”
雖說他才得見天顏,只那卻是爲了突發事件而已,此時終於將賈家這一大攤子的破事兒給摁住了,他也是時候閃人了,順便將這事兒與戴權那閹人彙報一番——之所以是與戴權彙報而不是直接面呈皇帝,也是因陳堅既是皇帝心腹,那和戴權‘共事’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深知那閹人不但去了勢還舍了良心,全是個可共富貴不能同患難的畜生,之前因着自己沒辦好賈家的事兒被自己‘連累’着於皇帝面前沒了臉,此時自己辦好了事兒,又焉能不將這能‘補過’的機會‘補償’給那孫子?
縱有不甘不願,也抵不過形式終究比人強……
這般一想,竟是連應付賈母的虛假借口也不由就叫他想出了三分的火氣來,口吻也就不由就冷厲了:“也請老夫人莫使我兄弟難做纔是!”
不然他此時能給賈家人多少‘便利’,日後也自會有多少的‘手段’在等着賈家人!
對此,賈母自是諾諾點頭的:便她心裏尚有些許算計,難道又會傻到就對着陳堅放話?自是要先裝一回乖巧的。
而那陳堅雖也是能看出賈母的‘聽話’並不真正入心吧,但因着他對賈家人的難纏已是在短時間內就深有體會了,故只要賈母不真有做出讓他爲難的舉動……他也是暫時沒有氣力去計較的。
何況他的殺手鐗還沒使出來呢!
就轉了頭,還儘量溫和了聲音:“賈二夫人,您亦是不能出賈府的門的……只本將既許了您的安危,那也自是會另增派人手保護您的。”
王夫人也就轉臉,一雙眼眸雖有看向人可目光卻是木得緊:“多謝將軍。只妾尚有些許小事相求,不知將軍可能應允?”
陳堅:“……”
他就暫且按捺住了心中的不快:“還請夫人明示?”
王夫人依舊木着臉一一細數:“既有將軍的人照看着,那妾身日常飲食,近身下人,所着之衣、所用之物……都還勞將軍多多費心了。”
即是說,便王夫人的人依舊身處賈家之中,但卻是需求‘全方面的享受到特殊待遇’了?
不說那陳堅在聽到這個需求後會做何想,只說旁聽的賈母腦子就是一抽,卻又全不能明白這痛……究竟痛在何處。
也是她並不知曉賈政到底做下了什麼蠢事,方纔能在不明所以裏再僥倖的苟且些時日罷。
只在場人中也還是有‘明白人’的,那此時只是有些卒中前兆的賈政——不不不,哪怕賈政已經卒中了呢,也終究是不影響聽力的——也因這話兒而不由眼珠子再是一鼓,整個人都如同上了岸的魚一樣開始劇烈喘氣卻越喘越是臉色蒼白泛青什麼的……卻是除去賈母外暫無人關注了。
因爲不止陳堅,所有對賈家抄家……不不不,該說是所有都還能保有基本常識和邏輯的人,此時都已是意識到了一件事:
王夫人,怕死。
她怕自己會被人不明不白的就害死!
……
等等,誰他媽會在皇帝的喻令和禁軍的眼皮子底下對付她?活膩味了吧?!
且便活膩,有這不要命的狠勁用來對付誰不好?至於就用在王夫人身上嗎?
衆人:……
所有意識到這點的人都不由得就將眼珠子瞪大了些——便賈母不得不再分心一二以照看自家忽然間就又喘不過氣的兒子呢,也是有豎起兩隻耳朵仔細等待陳堅接下來的回答的。
陳堅:“……”
壓力好大,還特麼的是莫名其妙的‘壓力’!
這賈王氏到底是腦子有包還是腦子有泡?居然就以爲她有被謀殺的價值了?!
因着並未意識到王夫人的‘真正價值’吧,陳堅也是並不能就明白王夫人的擔憂究竟是在擔憂什麼的!……不,該是說在場人除賈政外無一人懂。
本已懵逼至此了吧,陳堅卻是還有另一重苦逼:
他不能就直接告訴這女人清醒點看清楚自己的‘地位’!
……畢竟,陳堅也是需要王夫人做刀子磋磨賈政使他說‘實話’的,便是爲了這一目的,不想辦法將刀子打磨的鋒利些卻是就告訴刀子認清楚自己是一把又笨又重還生滿了鏽跡的柴刀?他可不會做自毀長城的蠢事。
陳堅:“……”
還能怎麼辦?
當然是答應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