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且不說這無論什麼事兒都是需要先說才能輪到做不做得好什麼的,只說要提出這荒謬要求的人是皇帝——那別說什麼禁軍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做不了家務活了,他們甚至能親自去學繡花!
——可惜你並沒有這個值得禁軍‘細緻’的價值。
陳堅說不準自己在這時候看向王夫人的眼神到底是憐憫的還是輕蔑的,只那出口的話兒卻還是能將刁鑽拿捏得正正好的:“故,還請夫人自己勞累些心神自己操持了,本將也定會讓弟兄們爲夫人備好每日所需柴米。”
要說陳堅這答覆也真真是個會叫人‘火大’的答覆了,卻偏又發作不得:
王夫人不是擔心自己衣食的安全問題嗎?成!那陳堅便爲她提供安全的‘原材料’……至於如何將這些原料製作成成品,卻是王夫人自己需要費力和費心的事兒了。
唔,也別說他怠慢了這位‘貴婦’,如果她覺得衣服舊了被蓋不保暖了什麼的,陳堅也不是不能再與她提供布匹和棉花的!
不……
陳堅又摸着下巴思量了一回,然後把布匹劃掉置換爲錦緞:左右這位夫人也是張狂不得多久了——她會有也只會有的下場不是死也會是生不如死,自己便‘自掏腰包’爲她提供些最後的享受……又能如何?連死囚都能喫頓飽飯再上路呢,自己也不好就‘怠慢’了這位‘貴人’不是?
因着知曉自己的提議已是有十足的羞辱到王夫人了,故而陳堅也真真不介意爲她破費這一次的,更甚於這錢便是掏了,怕王夫人也只會情願他不掏纔好!
——會這般,也是因着陳堅實是有將王夫人當做一個最‘簡單’而又‘慣常’的高門貴婦來看待的:
對這些個含着金湯勺的女子們而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什麼的是慣例,壓根沒見過真真的柴米油鹽,布匹棉花什麼的就更是慣例了!……便她們在出閣前也有學做些羹湯的熬煮和鞋帽的繡制吧,但真論起來也不過就是指點着下人將大部分的事兒都做了,自己再卸了釵環做最後的收尾工作而已。
要她們自己親從引火燒柴或是攤開布匹丈量長寬做起?怕是把自己燒傷戳死了……也是沒法將事兒真正給理清做成的!
所以陳堅要王夫人想辦法自己從燒柴煮米開幹?這要求不可謂不惡毒。
還是一羞辱意味十足的惡毒:世家女子向來最重身份,真是寧可餓死都不願都不會自降了身份的,此時陳堅要身爲王家女賈家婦的賈王氏如一鄉村婦人一樣爲生計操勞?那也真是沒把王夫人的身份看在眼裏吧?哪怕王氏此時已是她的階下囚呢,可皇帝卻是還沒定下罪名不是?
……可,這卻是王夫人自己‘求’來的侮辱啊?至少,並不非陳堅一開始就要王夫人自己‘洗手作羹湯’的,對吧?
所以便是恥辱,陳堅也能羞辱得理直氣壯——賈家人還真以爲他們能以皇帝做‘後盾’放肆呢?今兒他就要教教他們怎麼做人怎麼做階下囚!
而這點,在陳堅之後也很有些人回過味兒來了,於是衆人再看王夫人的眼神,也越發的複雜了。
還多不掩蓋自己目光裏的譏諷:
其中來自禁軍的譏笑要單純些,僅類似於看一不夠身份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的傻子被自家老大反手抽到臉都腫了而已。可賈家人看王夫人的眼神……那就叫一個意味深長了。
又有南安郡王,須知他可是滿懷目的而來的,只現下里卻是全無一個目的能達成……羞惱氣憤之餘還不能就走,也不免會就因此而愈發氣悶了,更兼其中夾有對賈家人的三分遷怒之心,故而見王夫人被陳堅這般羞辱,他不說看得津津有味……至少也是有極樂於看到這一場面的。
——也是很能全方位的承托出王夫人的‘孤立無援’了,不是嗎?
……
不想,就在衆人那幾乎都帶上些惡意的目光注視裏,王夫人也真真是淡定到前所未有的:“既如此,便按將軍說的辦吧。”
陳堅:“??!!”
陳堅:“……”
他登時就體會到了被反將一軍還抵擋不能的痛:
不想這事兒卻是還沒完。
王夫人表示自己不介意抱着柴火從燒竈開始作飯食,不介意從攤開布匹裁量長寬開始縫衣服——
可陳堅又當真能叫她切切實實的去做這些了?!
……不能。
因爲不敢。
別看陳堅方纔嘴皮子那叫一個利索,但要是將那利索的動嘴皮子變成真就狠了意動手……那陳堅也真真是不敢的:他害怕王夫人將自己作死了不算還要連累他!
……
不,還不能說是‘被’連累。而實是這事兒就是因他而起的:要不是他不願意爲王夫人提供已製成成品的衣食,王夫人又至於燒飯燒死自己裁衣戳死自己嗎?
不至於。
而,若是那時候的賈政有因爲這王夫人的死而不願招認亦或是招認的內容少了些什麼……那王夫人是怎麼死的,皇帝也定然是不會介意讓陳堅用一模一樣的方式去步王夫人的‘後塵’的!
陳堅:“……”
怕了怕了。
於是沒嚇到王夫人卻反而是被王夫人嚇出了一身淋漓冷汗的陳堅,也實在是不敢再作妖了,只能乾笑一聲:“夫人實不必如此當真的,既然您求了本將,本將也實會將您的安危護衛全。”
言罷,也不敢再看王夫人或自己的手下甚至是那彷彿與此事無甚關聯的南安郡王了,只敢就匆匆的扭了頭,且對着賈母道:“老夫人,本將皇命在身,這就要回去覆命了,您也不用擔心,關於賈二老爺……本將也定是再增派大夫前來的——”
然後竟是還不忘對着那尋常的大夫道:“隻眼下還勞您照看着了。”
那大夫雖是尋常百姓,但什麼叫‘皇命在身’,也還是聽得懂的,就愈發不敢將這位將軍同那瞧着已是闔家傾覆了賈家人相提並論了……甚至於連南安郡王在他眼中都比這位將軍位低了兩分:“不敢當將軍此言,草民……唯盡力耳!”
陳堅:“……”
便對方不過是無名小卒吧,但這份恭謹也是很能叫人受用的。
就又清點了一回‘接管’賈家的事物:有那需要收繳的物品且盡數造冊了,還將那些個名屬賈家自家而非各房夫人陪嫁的下人也一一拿了,全捆做一列。且對着和賈家本有的下人名冊清點了,凡有不在者,盡數用逃奴的名義記下了,後續會依着這名錄指派人手捉拿的。
……唔,在對應名錄前可能還需要先除去位於賈家金陵府邸裏的那些個下人——那些人可是他被前往金陵拿甄家人的同事‘順手包圓了’啊。
不過,便是各位夫人的隨嫁人手此番未被鎖去,也不意味着他們就會被放過了:笑話,連他們的主子此時都被拘着呢!故對着這些人,禁軍也多是將其按其身契上主家的不同分開,且胡亂往賈家‘空閒’的院子裏塞進去。
如此,以物品人員的清點爲要,在刨除開賈家自家的三個奇葩之後,諸事兒的進展皆十分順遂……
期間自然也有在陳堅與這三人糾纏之際,那些個早在進賈家門前便被他分配了相對應任務的手下多已有將自身任務完成了的‘先期功勞’……可以說,若非陳堅自己居然在這賈家三人的身上‘翻了船’,大傢伙此時該是早已能收隊離去了。
只再是意料之外,再是意想不到,衆人也是不敢真嘲笑陳堅的,只能愈發沉默且‘勤奮’的將諸事兒料理清楚了,以便能幫自家上司儘快離開這一‘傷心’地兒——
還能不耽擱他們達成抄家程序裏該有的慣例:在清點賈家財物的過程中間有多少價值高又便於攜帶的物什就地被他們直接中飽私囊……卻是很不值得一提了。
一時,諸事皆料理得當。
又有那些新的、可堪信任的太醫和外間有名的大夫也陸續到來……且在這‘陸續的過程’中,那張已開好的方子也有被匆匆熬製還已然灌進賈政的嘴裏了——總之,便結果如何一時還無法就得知,單看過程,也還是能很好的展現出陳堅的盡心程度的。
……只盼皇帝能看在他有盡心的份上,不要就一昧的指責他辦事不利的好。
畢竟,在除去賈政外,還有一個更不好處置的王夫人叫陳堅是輕不得的重不得還需時時上心事事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