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第 961 章 第 961 章
    ???

    因着實在是有氣得很了,她的心裏也不免就涌上了些不可與外人言的粗話和糙話兒了,卻不想,便是在她已是忍不住幾欲破功了的現在,她都還未能真正見識到賈政給她的‘驚喜’的最高峯……

    甚至於要真比較一番賈母現下里已遇到的和將會遇見之間的差距的話,那現下里的這些,也確實是連用之以熱身都不怎麼足夠的。

    故而,對自己的‘未來’全無所知的賈母也尚可維持住一張淡漠的臉,道:“我兒不必如此,既那王氏是你的妻子,那你也自會是最知她懂她的那人,縱有信任她……也應是她值得你信任纔是。”

    也登時就把賈政懟得那叫一瞠目結舌,縱有心辯駁吧,也終是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好。

    難道還要親口承認自己確實有蠢到不曾不瞭解過伴在自己身側幾十年的夫人?

    ……

    卻罷了,這時候還追究那些個遠古的過往作甚?還是將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蠢事兒告知賈母吧,畢竟這事兒是一件能要賈家老命的事兒不說,便時間也能比之前理不清的雜亂近上許多,不至於無可挽回……縱使賈母不樂賈政犯蠢,卻也終不會對這事兒就視若無睹吧?

    且也只有賈母出手了,纔可能挽救下就要家破人亡的賈家。

    賈政自認做出了一極爲忍辱負重的選擇,那面上就不免有些悲慟之色了——這一神情也自是會叫賈母看得不明所以的:“你……”

    “孃親!”賈政就一聲悲呼,卻是又憋了一憋,這才道:“母親不知……兒因有想那王氏不管如何也終是我賈家人,與我賈家當是休慼與共的,故而——”

    ‘故而’就將他被王氏欺騙前後告知王氏的那些事兒和‘爲王氏做的事兒’悉數告知了賈母。

    ……

    …………

    賈母:“……”

    她真是好懸沒有這癟三直接被氣得去見賈家的先祖!

    不怪賈母對賈政——自己的親兒子——的評價在一夜之間……不,這還沒過完一夜呢就呈現斷崖似的墜落之態。實在是這賈政委實不是東西:要說賈母之前不過就覺得自己這兒子沒能好好做個人,現在卻是覺得自己這兒子怕就不是個人吧?

    至少這智商就不是人‘該有’的智商啊?!

    那捕獵的陷阱都知道要在上面放置些誘餌和僞裝才騙得了禽獸呢,這賈政……居然看着那筆直雪亮的刀子也徑直往裏跳不帶猶豫的?

    ……

    賈母覺得自己是真的有些不能明白了:自己……真的是這人的母親嗎?他又真是自己兒子?還真是自己生下來的自己的親兒子?

    她不懷疑賈政有被報錯的可能,卻是更不敢相信自己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東西出來?!

    大抵也是賈母面上的衰敗之氣太過之故,便賈政看不出賈母正是在質疑自己到底是生了個胎盤呢還是生了個連胎盤都不如的東西的時候,但看出自己鬧的事兒對賈母而言亦不是一件好解決的事兒什麼的……

    也被迫‘心中有數’了。

    且賈政的心也不由就因此冰冰涼了:

    之前的他之所以會、還能擺出一種忍辱的情緒來,多是因着對他而言賈母是一定能解決這件事兒的……不,該說是賈母必須要解決這事兒!不然他和整個賈家又該何去何從?!

    而一旦這事兒能被賈母解決掉,那他也就會因‘任再有惹下多大的禍事,但也終究沒能真正因此就傷害到賈家不是?’的緣故而逃脫心理和實際上的追責……比不定還能反生出一種‘要不是我坦白,你指不定連死都死不明白’的‘無恥’情緒來。

    不,該說是賈政已經生出這樣的心了。

    且這也是必然的:便再是有能安慰自己‘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吧,但因着到底有被王夫人糊弄了一回——還特麼的是賈政自己上趕着被糊弄的!——故而賈政所受到的打擊也是極大的,還都悉數精準無比的打擊到了他定會大器晚成的自信上了!

    賈政:“……”

    他大抵的確不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但他也的確是一個拒不接受自己居然無能無能無用到凡事只知道哭着找媽媽的人。

    ……

    老實說,如賈政這樣的‘巨嬰’,放眼世間其實也是並不少見的,君不見後世還有爲這些人發明出了專有名詞了嗎?不過要真做到同賈政般一面蜷縮在母親的懷裏不敢自己面對風雨一面還自信於自己略從庇護所裏伸出去揮動一二的手和腳就有着頂天踏地的威能什麼的……卻是會更少一些。

    還會相較於‘單純’的巨嬰都更爲要命。

    又有對這些致命……‘致他人命’的人而言,再是‘自信’也終究改變不得他們自身無能無用的‘事實’,故而在愈發的被現實磋磨之後,唯一能叫他們維持住自己自傲自大心理的方式也就只剩下加倍放大自己能做的、會做的、做得到的那部分了——

    即使那部分本就是他們應該去去做,甚至可以說若沒有他們!那‘那部分’也本就是無需去做的……

    可除此之外,又還有什麼能使得這些人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呢?

    ……

    也必須要說,賈政本不是這樣的人,或者該說是他本還沒有就墜落到這樣的地步,不然也不至就夥同着王夫人拼命蹦躂一回了——不就爲了證明自己不是無能之輩嗎?

    然後就把自己蹦躂到絕路里了。

    且,也正是這絕路本身帶給賈政的絕望感,以及王夫人背叛的致命一擊,成就了賈政生命中的不可承受之重。

    ……還更別說這一切都是在賈政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乃至於賈政還有一手促成它們了。

    窒息。

    這不但是一股瀕臨死亡的窒息絕望感,更是一份壓抑着賈政看不到未來不敢再親手觸碰未來、‘創造’未來的窒息。

    更直接點的說法就是他們也都在加速的摧毀賈政的心境。

    墜落,其實也可以是很快的。

    所以賈政也能迅速的從一個還渴望着自己能在朝堂上展露頭角從而使人認同自己的人墜落成了一個‘是是是,我是做了些事兒,可我不也坦白了這些事兒了嗎’的無恥之徒。

    其速度之瘋狂,也簡直叫人大開眼界了一回。

    ……

    …………

    還不止這般。

    至少對賈母而言‘不止’:

    便她也有被賈政那隱約帶有些不耐和不忿的眼神再刺激了一回吧,但也因此而不得不再一次的直面她之前不願面對也根本不敢面對的一大事實了:賈政這半日的失聲和癱倒,又真的就是失聲了癱倒了?

    不是。

    哪怕賈母自己也必須要承認賈政大抵是真有受到些刺激吧,難道這刺激又能恰恰好的就讓他僅受了半日的折磨——不但多一刻都沒有還半分後遺症都不見?

    也太過反常了些吧?!

    不,是根本就不存在這樣的可能!

    賈母並非蠢人,不過就是因爲母子之情和‘戰友’之‘誼’而不願往這個方向去想而已,只現下里既然想了,那也自然是能輕易的就將之想明白想通透的……

    而,一旦想透了或是僅僅有開始去想這個問題,那賈母之前是如何因賈政的‘好轉’而幾欲唸佛禱告的,現在就會如何因賈政的欺騙和背叛而感受到一股錐心刺骨的痛——

    以及由此而生出的,恨不得噬其骨肉的恨。

    ……

    只,也大抵是因有痛極恨極了,賈母的面上神情和口中語氣也因此而愈發的現出一種平淡的漫不經心:“事到如今,你也就直說了吧,除這些之外,你又還做了甚?”

    賈政:“……”

    他登時就有些不知該如何作答了。

    一來,是於他的腦子而言,王夫人做下的那些——雖不至就是賈政自己做的吧,但終究也是因爲有賈政摻和進其間了才能做成功——的事兒實非他了解或者說是能全然理解的。

    二來,也更是因爲賈母這話語中漫不經心、風輕雲淡的情緒本身就超越賈政的理解範圍了:那個啥,難道這事兒對賈母而言也都不算一件事兒嗎?不會吧?!便賈母一向都是專業幫賈赦收拾爛攤子的那個吧,但這樣對賈政而言宛如天崩地陷的事兒在賈母看來也都不是事兒的慘烈對比什麼的,也終是叫賈政隱約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之處?

    並因之而益發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抑鬱之情在心中醞釀。

    可惜這時的賈母卻是並不會再去在意他又如何做想了——也就在看到賈政面上的疑惑以及疑惑之下的、連賈政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扭曲和嫉恨時,賈母竟是輕輕淺淺的就笑出聲了。

    這笑聲音裏未嘗沒有對自己多年走眼及錯付的嘲諷和懊悔,可更多的、也還是一種‘縱千帆過盡,卻無一條可救命’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