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王二坐到他牀邊的長凳上,一言不發。肖雲見此有些不解,開口詢問。
“你是誰。爲何不與他們一起走?”
王二面無表情的轉過頭,解釋道。
“我是一品茶香的夥計,小掌櫃還有事不能管你,便叫我過來照顧你幾日,你若等下身子不舒服,就跟我說,我會找來郎中來給你瞧瞧。”
見他言語從容,一點不慌,不驚,肖雲又問。
“你不怕我嗎?”
王二認真瞧了瞧他,反問道。
“你有何可怕?”
當即,肖云爲之一笑。心想,是啊,我有何可怕呢?
接着他又問道。
“你不嫌棄厭惡我?我瞳孔的顏色可與你們不同。”
王二不禁眉頭微皺,疑惑道。
“不同與我何干?你也能看清萬物,我爲何要厭惡?有何可嫌棄?”
聽言,肖雲愣了許久。
王二這回答,竟給他整的不自信了。隨即又弱弱的問了句。
“我還是獨臂,你不覺我可憐?”
“嗯,你真可憐。”
王二敷衍了句,眼中透着無語。
他見過很多因戰爭流離失所,殘臂瘸腿的平民,最小的甚是幾歲的娃娃。那樣戰火連天,在夾縫中生存的百姓才最爲可憐。
所以此時,他真不覺得因爲貪玩,而斷了胳膊的肖雲有多可憐。
“……”
肖雲看出他的敷衍,也懶得再問。
隨即叫王二扶他躺下,他要好好補個覺。王二照做,並給他蓋嚴了被子。
此時乃是夏天,躺了一會的肖雲,便受不住熱的想要移開被子,可他移一回,坐在旁邊的王二便又給他蓋上被子,來來回回幾次,肖雲不樂意了。
“別給我蓋了,天熱,傷口會發炎。
聽聞,見他捂着腹部,王二又將被子蓋到了他身上,但這回只是被子的一角,蓋在了肖雲腹部以上,肩膀以下的位置,爲的是怕他睡在窗邊,時不時吹進冷風,在被吹出風寒。
故此,肖雲也不在抵抗,就這麼安然的睡了過去。王二則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旁,撐着腦袋,發着呆。
另一邊,到了一品茶香,古明月牽着倆娃娃走進茶樓,叫他們乖乖坐在櫃檯裏。
她則回到茶樓外與土豆,陳可青一起將裝滿酸梅湯的大木桶從板車上擡下,在三人合力擡進茶樓內的桌子上。
片刻,東西卸完,土豆牽着大紅馬連帶着板車一起,拉去香滿堂的後院,將馬兒暖暖栓在了馬廄旁的木樁上。隨之遞上了幾把鮮草餵它,可紅馬暖暖卻不搭理土豆。
對此,土豆也不氣,將鮮草放在它面前的地上,隨之到了香滿堂,朝許喬笙要了一幫手,也就是王一。
倆人走回茶樓,土豆重複以往的事情,將寫有聽書價格,酸梅湯免費一碗的兩塊牌子,掛到了前後的門上,接着留下王一等待迎客,他則出門去買糕點,回來繼續燒水煮茶。
一切,像似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
到了申時,客人陸陸續續的來到了一品茶香,由土豆與王二一同招呼,看到忙不過來的情形,陳可青也會幫着上上糕點,端端茶。而古明月則是在規定的時間裏,神色生動的講着小說。
慢慢的,不經意間,茶樓外的景象已時黃昏,一品茶香到了關門閉店的時辰。待土豆與王一收好了最後一時辰的聽書錢,客人也都
陸續散盡。
就此,王一找來許喬笙與古明月分文錢,倆人還是一半一半,但當古明月說出文錢數目時,土豆卻出言否認。
“徐掌櫃,這一共是四兩銀子。”
“啥?不對,應該是四兩半!”
土豆神色認真的看着古明月。
他倒不是怕許喬笙少分些錢,只是收錢後,他也連算上看到見王一收的文錢,而合計了下,文錢大約就有四兩半!
想來,土豆走上前想着在查一遍文錢,懷疑是不是古明月查馬虎了。因爲他一直在跟前,也沒看見她往懷裏偷藏。
而認真數完的古明月,是一口堅持。
“不可能,我這細細的查過,就是將到四兩銀子。”
“可我收錢時,也大概查了下,差不多就是四兩半的銀子。”
對此,古明月給他挪開了位置。想着,她還不着急回家,讓土豆在查一遍也無妨。
而最後,桌上的一大堆文錢,總共三千九百多,換算成銀子,大約是四兩。
土豆疑惑不解,起身納悶道。
“好了,”古明月拍了拍土豆的肩膀。“一定是晌午那功夫太忙,你查馬虎了。”
說着,古明月打算和一言不發的許喬笙開始分錢,待她伸出手,只聽土豆再次疑問。
“王一,你扎的布袋裏,最後收的文錢,放在這了嗎?”
土豆看向站在門口的王一,只見他雙手交握,垂放在了身前的布袋上,看了眼土豆,隨即說道。
“放了,一定是你記錯了。”
王一堅定道,眼神卻是閃爍不明。
“不可能,你看着我,你放了嗎?”
土豆質問上前,坐在椅子上的許喬笙當即出手阻攔。
“這是做什麼?退下。”
“掌櫃的?”
“怎麼,我說的話不管用了?”
土豆死死盯着王一腰上的布袋,最後還是隻能推到一旁。
古明月見此,自是猜出王一有些古怪,但瞧許喬笙的反應,怕是不想追究於他。
至此,古明月也不想摻合其中,任由許喬笙將文錢一分二,但這回是一堆大,一堆小,其中看着,應該是相差個白十來文。
只見,許喬笙將一半少的揣進錢袋,一半多的推給了古明月,也不由她多說什麼平分之言,直接起身走出茶樓,臨過王一身旁,給了他一記利落的怒視。
當即,王一羞愧低頭,緊跟其後。
土豆瞧着很是氣憤,一時將心裏話說出了口。
“這個王一,跟他弟弟就是兩個樣,以前就手腳不淨,真不知掌櫃爲啥要用他!真是氣死我了!”
他收回視線,轉身一回頭,看見古蘭月與陳可青正在看他,一時尷尬發笑。
“哈哈,我啥也沒說哈,我去給你們取馬。”
話落,土豆跑出茶樓,過了片刻,大紅馬帶着板車被土豆牽到了茶樓的後門。
招呼了一聲,古明月帶着倆娃與陳可青走向了後門。只聽土豆說道。
“從這後門走,離小娘子家近。”他把繮繩遞到了古明月的手中,隨即走進茶樓,和陳可青一起搬木桶與木盆,並幫着將其綁緊在板車上。
又過了片刻,陳可青和倆娃坐上板車後,古明月則在前牽着馬。
看她們走遠,土豆也快速關閉了茶樓的前後門,上了鎖,去生肉鋪買了一斤肥瘦相間的豬肉,隨後興沖沖的往自己爺爺家走去。
穿過兩條街,到了雲安縣最平凡的街道,周圍沒有店鋪小攤,有的都是一座座老房子,大門兩旁都是木板圍的院牆,有的已腐朽破舊,有的已經大院不見大門,通透敞開。
而土豆爺爺家的院子正是如此光景,破破爛爛的木板充當着圍牆的角色,大院門綁了好幾層鐵絲,才能屹立不倒。
而推開院門,是一間大大的茅草屋,因爲春季下雨沖壞了一面牆,土豆便掏出一部分積蓄,找蓋房子的泥匠,將這所茅草屋重建擴大了了一倍。
推開屋門,土豆一眼看到爺爺坐在炕上,目光從窗戶上轉到了他身上。
剛剛一定是看見他進院了。
“豆回來了,餓了吧,爺下地給你做飯。”老爺爺看着土豆,笑的雙眼好似月牙,他那經過歲月的臉龐,滿是皺紋,卻顯的慈祥忠厚。
而乾瘦的身形,佝僂的身軀,一點點挪下炕的樣子,讓土豆心疼不已。
“爺,”
土豆放下手裏的豬肉,緊忙上前攙扶住了老爺爺。
“別動,就在炕上坐着,孫子給你做飯喫。”
“哎,一個娃娃家,可不能動火。”老爺爺擺了擺手,就要往鍋臺走。
“豆,你給爺背首詩吧。”
看他彎下身子撿柴,土豆眼含淚水。
才過了一個夏天,他爺爺的病情竟更加嚴重了,不是有時認不出他是誰,就是錯把他當成五歲的小孩。而他即使花光了積蓄,也沒找來能醫好他爺爺的郎中。
“爺,我已經長大了。”
土豆走上前,奪過了老爺爺手裏的木柴,隨之挽着老爺爺走到炕邊,按其坐下。
“胡說,你才五歲,”老爺爺白了下眼睛,笑嗔道。
“哪算是長大,快別鬧,爺去給你做飯喫。”
這種錯位的關懷,讓土豆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敢在爺爺面前掉眼淚,可又因心疼爺爺,而笑不出來。
“爺,我真長大了,你的豆真長大了!你看這草蓆還是我在外做工,掙錢買的呢,”
土豆極力解釋,捨不得爺爺在爲他操勞。
“你快看。”
他指着炕上的草蓆,老爺爺順勢看去,上手摸了摸,眨了眨眼,說道。
“是啊,這是我家豆買的新草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