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爺,你想起來了?”
土豆很是欣喜,然而下一秒,更加心酸。
“我家豆兒,他長大了,在一茶樓做夥計呢,”
老爺爺面帶笑容的說道,眼裏透露出自豪的目光。
“說那的掌櫃對他很不錯,一發了工錢,就想着給我買點啥。可我都是黃土埋到脖頸的人了,真不需要他買啥東西給我,浪費錢,他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土豆此時已全身顫抖,強忍着眼淚。
“心疼他還是一個人,有錢就攢着娶個娘子多好,花我身上,根本不值個。要是我哪天走了,他豈不是人才兩空。哎~不說了,等會我家豆就回來了,你要是找他,就坐那凳子上等會。”
土豆忍不住了,轉頭跑出門,蹲到牆角下痛哭,可他還不敢哭出聲。
半晌,茅屋裏的老爺爺,佝僂着腰,走出了茅屋,手裏拿着一把菜刀,嘴裏嘀咕着。
“豆說今天回來買肉呢,我得上小園砍一顆白菜。”
老爺爺步伐緩慢,到了土豆種的小菜園,挑了顆長相不好的白菜。他彎下腰,放下菜刀,倆手拔起地裏的白菜,看起來很喫力,拔出白菜的那刻,老爺爺明顯喫不住勁,不由倒退了兩步才站穩。
這時,土豆擦乾了眼淚,起身轉臉,當即就看見在他小圓裏,那手拿菜刀削着爛白菜葉的爺爺。
瞧他拿刀的右手都不穩,虛晃了幾下白菜葉,土豆緊忙跑上前,奪過他手裏的菜刀,開口着急道。
“爺!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不拿動菜刀,誰讓你過來砍白菜了,你要是傷到自己了可怎麼辦。”
老爺爺的神情呆了呆,隨後是一臉歉意。
“豆啊,別生氣,爺就是想幫你乾點活,爺聽話,爺以後不動菜刀了。”
老爺爺認出了土豆是自個的孫子。
“行了,咱進屋。”
土豆哪還有脾氣,另隻手扶上他爺,爺孫倆進了茅草屋。
到了炕邊,土豆將爺爺扶坐進炕裏,轉頭接過爺爺手裏的白菜。
說了句“我去做飯,爺你要有事想下地,就跟我說一聲。”
土豆的爺爺土地點了點頭。“好,爺知道。”
至此,土豆才稍有安心,轉身走到竈臺邊,拿着木桶到院裏打水,回到屋第一眼就是看向炕裏,見爺爺沒有異樣,土豆開始到竈臺邊洗米,刷鍋,下米,舀水,蓋鍋蓋,添柴燒火。
因老人家有過不聲不響,趁土豆做飯時往外走,最後迷路的經歷。
所以經過那事後,土豆每次回來做飯,都會在他爺爺清醒時,囑咐一嘴。
而在做飯時,土豆也會常常看向炕邊,見爺爺一直都在看着自己,一臉笑容,土豆便覺的日子也不苦。
米飯燒好,盛了出鍋,重新刷鍋,到髒水,一斤豬肉拿起洗了洗,切成一塊塊的形狀,備上白糖香料,幹辣椒等調料。
土豆要給他爺爺做個紅燒肉喫,因爲老人家自從過節時吃了碗香滿堂到紅燒肉,便開心了兩三天。
所以這回,土豆求着許喬笙,讓香滿樓的大廚把紅燒肉的做法交給了他。
本來昨日他就想做給爺爺喫的,可街上遇見了他二嬸嬸孫氏,說給他爺爺送了菜,一路上他只嗯啊迴應,他二嬸還和他聊到了家門口,才與其分別。
使他根本不好意思去生肉鋪買肉,因爲醫治爺爺的病,他二叔也借給了他不少文錢,加上利息,現今怎麼說也有一百五十文了。
雖說從來不急着朝他要,可隔三差五碰個面,對他噓寒問暖,也着實讓土豆不好意思。
這不今日,他二嬸說要帶他二叔一起回孃家看看,她老媽有病了,土豆這纔敢買來肉給老人改善改善伙食。
因平日裏,二嬸給他爺爺送的菜都是土豆白菜,一點肉絲都不帶有。他每次回家也不敢先買喫的,都是看二嬸不在,他纔在出門買回點喫的給他爺。
想來,做着紅燒肉的土豆,嘆了口氣。心想爺爺養他長大成人,他卻沒能力好好贍養他,想着讓他喫幾口肉都得藏着掖着,屬實愧對爺爺土地。
很快,紅燒肉炒好添水,蓋上鍋蓋,添柴燒製。
眼看屋裏柴火不夠,土豆跟爺爺只會了聲,便到院中揮動着斧頭劈柴。
茅屋裏,爺爺土地坐在炕上,看向窗外,瞧了他一會,臉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隨之,爺爺一手摸進身旁的被褥裏,拿出一卷畫軸,展開一看,是一妙齡女子的畫像。
這是爺爺的結髮之妻,土豆的奶奶。而這張畫,是倆人成親時,爺爺找特意畫匠給奶奶畫的畫。
那時候,土地爺爺真想喝下毒老鼠的藥,隨自個的結髮妻一同去了。
可看土豆還小,父母雙亡,自己二兒子家還有兩個娃,根本不想管土豆,土地爺爺便不放心留他一人在世,挺着性命,活到如今。
“嬌妹啊,咱的孫子豆兒,現在是大丈夫,男子漢了。”
土地爺爺摸上畫軸裏女子的面頰,頓時淚眼婆娑,感嘆道。
“對我很孝順,剛剛還給我做了紅燒肉,你都沒嘗過吧,可香了。”
說着,一顆顆眼淚從土地爺爺渾濁的眼目裏流出,而爺爺的嘴角卻是一直彎着的,也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想繼續給土豆奶奶留個笑模樣。
土豆的奶奶年輕時,是雲安縣裏出了名的沒嬌娘,與個子高高的土地爺爺是兩情相悅,喜歡土地爺爺的笑容。
臨到至死,土豆奶奶還對土地爺爺說了那句倆人當初定情的話。
“你一哭可真醜,我喜歡看你笑。”
土地爺爺便記住了這句話,臨到土豆奶奶閉眼煙氣的那一刻,他都是笑着看她,到土豆奶奶入土爲安的時候,土地爺爺也是笑的。
就連夜深人靜時,土地爺爺也只敢蒙着被偷偷的哭,不敢出聲,因爲他覺得,土豆的奶奶一定一直都在,看他養育孫子。
以至於如今,爺爺立馬就能控制自己面目的神情。
“你可別生我氣,等會熟了,我叫豆給你盛兩塊,你聞聞味,嘗一嘗。”
土豆爺爺擦了擦流出的眼淚,笑道。
“這人年歲大了,眼睛容易迷住,我可沒在哭。”
這時,土豆抱着木材走進茅屋,聽見腳步聲,土地爺爺立馬將畫卷塞回了被子底下,快速用被子擦了擦臉。
土豆進了屋,瞧見他轉臉低着頭,不禁疑問。
“爺,你在做什麼?”
土地爺爺立馬轉回頭,一臉笑意。
“沒什麼,爺爺看這被上有個小破洞,想着找塊布縫縫。”
聽言,土豆放下柴火,一邊燒火,一邊回道。
“等會我縫,針你也不許動。”
“好,好。”土地爺爺聽話的像個孩子。
其實他清醒的時候,什麼都明白,知道因爲自己,土豆欠了一屁股債,還沒了錢娶娘子。
所以沒什麼可幫襯的爺爺,便是心中有愧,覺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土豆的話,少讓孫子替他操心。
而這時燒着柴火,背對着爺爺的土豆,沉默不語,眼裏流出了兩行清淚。
他跟土地爺爺相依爲命十幾年,怎會看不出爺爺方纔的異樣。一進屋,他就瞧出爺爺的眼睛變的紅紅的,卻還對他展露笑顏。
土豆便明白,爺爺定是又看了奶奶的畫像,觸景傷情,可又不想他擔心。那他能寬慰爺爺的做法,便是裝傻充愣。
此時,回到家中的古明月與陳可青一同卸下木桶,將其洗刷乾淨。
隨後腳步輕盈的進了屋,她想看看倆男人同待在一個屋檐下,相處如何?
而進了門,便瞧見王二正在給肖雲喂着白粥。這畫面映入她眼中,腦海裏頓時就顯現出一些男男的戀愛小說。
且看肖雲長的細皮嫩肉,眉眼清秀,又癱靠在牀,而王二坐在長凳上是身形筆直,面無表情,卻又動作輕柔。看肖雲嘴巴上粘了粥水,他還出手抹下。
妥妥像極了有姦情的樣子!當然,只是在古明月眼中,而在陳可青眼裏,她只覺得王二平時一副像是生死看淡,莫不關己的模樣,沒想到,照顧起人卻還挺細心。
(真是人不可貌相。)陳可青又悟出一道理。
肖雲喫着粥,率先看到了回到屋中的兩大兩小,見古明月笑看着自己,一時緊張到嗆咳出聲,對王二連連擺手。
“咳!咳!”
“你怎麼了?”王二上手給他敲背。
“咳!沒事,我喫飽了。”
“你才吃了半碗,”王二驚訝道,心想還有如此小鳥胃的男子?
“我煮了半天,快點將這都喝了。”
王二又舀了一勺粥,遞向肖雲的嘴邊。只見他躲躲閃閃,就是不肯在喫。
“多謝小兄弟,我真喫飽了。”
看他說着話,眼神卻時不時朝他一旁看去,王二察覺到不對,一轉身,只見古明月一行人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