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冷冷的看着他，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凌寂有這麼明顯的情緒，第一次見到他終於不在置身事外，走下神壇。卻是對着自己的怒意。
她忽然不想多說，那些在人前用於掩飾的天衣無縫的說辭瞬間不在考慮之內，她很想知道，凌寂在得到答案後會怎麼辦。
她扯出一抹無所謂的笑，輕聲道：“是我，又何如？”
“孽障！”凌寂爆喝一聲，隨即石桌上的茶杯應聲而碎，“那是一條人命！她罪不至死！”
黎素冷眼看着他，在這種對峙的情況下，她居然腦子裏想的是，凌寂果然會武，而且武功高深。之後便被他的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她抿了抿脣，譏笑道：“罪不至死？那你告訴我，怎樣纔算至死？非要我刑罰受盡，爆體而亡纔算死有應得？！”
“可你終究得救了，也安然無事！”
“所以她包藏害人之心就可以逃脫罪責了是嗎？！”黎素一字一句道：“凌寂，她蛇蠍心腸被你們一句跋扈就給掩蓋了，今日受害的是我，明日會是誰？！我被你救了，其他人你各個都能救嗎？！”
黎素像打開了宣泄的閘門，每質問一句便向凌寂走一步。
“她在害我的事上做的爐火純青，小小年紀便如此惡毒，這其中有多少人死在她的手下，才能成爲她今天狠毒的墊腳石？！你是救了我，但別人的命就不是命嗎？！”
她嗤笑道：“還是你以爲，我只是她一時任性下的第一個受害者？”
最後一個音落下，黎素已經站在了凌寂面前。
凌寂一愕，隨即高喝：“她的罪行自有其他人審判，還輪不到你黎素出手殺人！”
“其他人？”黎素微微側了下頭，盯着他道：“你說誰？是你所謂的天道還是大理寺？！”她忽然拔高音量：“天若有眼，她早該淪爲畜生道！大理寺若信公理，也不會成爲你們皇室的保護傘！”
“你放肆！”
“我就放肆了又怎麼樣！”黎素怒極，眼中彷彿有萬丈冰川，“凌寂，你是神人降世，那你告訴我，人之初性本善還是性本惡？她澄陽若沒你們這幫天下最尊貴之人捧着，能到如今的地步嗎？”
黎素一步步靠近他：“我再問，若她之前沒有殘害人命，憑她一個閨閣千金，敢對我下這麼重的手嗎？！”
凌寂冷冷的看着她，眼中有匪夷所思的好笑，“所以，你是在替天行道？”
黎素不屑的嗤笑一聲：“我沒那麼高尚的情操，我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拿命來還！我黎素一生恩怨兩訖，不虧不欠！”
凌寂深深的閉了閉眼，淡淡的道：“看來，我之前與你說的皆成雲煙。你……無藥可救。”
黎素頓時心中鈍痛，好像有人拿着錘子在心口處鑿了一下。她用力的攥了下拳，譏笑道：“所以，寂王爺要送我去見官嗎？”
凌寂猛地轉頭看她，眼中的不可置信，憤怒與震驚讓黎素覺得呼吸一窒。
半晌，凌寂終於恢復常態，只是除了清冷之外多了濃重的疏離，“黎素，萬法皆空，而因果不空。澄陽之罪，罪在己身，由你報之也是該當。而你報之，他日罪責必降己身。你好自爲之。”
她懂了他話中的意思。因爲澄陽有罪，所以出來了她這麼一個人去報仇。而她今日爲報仇殺了人，在因果裏也屬罪行，以後必將因果循環。
黎素忽然一笑，靠在柱子上仰頭看天，鼻尖泛起微微酸澀。
何謂因果？她從小到大吃了那麼多苦，多少次生死之間徘徊，誰還了她一個因果？
不知過了多久，她慢慢回到自己院中。
青竹見她情緒不好，便不敢多說，只規規矩矩的在旁服侍她。
黎素往桌邊一坐就開始發呆，半晌忽然問：“青竹，你對黎府的事可知道些什麼嗎？”
青竹聞言大鬆了一口氣，感嘆道：“哎喲，姑娘你可算說話了，之前那樣都快嚇死奴婢了。”
黎素摸摸臉，活動了下面部肌肉道：“嗯？很嚇人麼？”
“可不，活像是掉進了冰窖。”
黎素笑了笑道：“那現在是不是春暖花開了？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青竹想了想道：“黎府？姑娘可說的是你的母家？”
“啊，對。”
“奴婢一直在寂王府聽差，對黎府的事知之甚少，只知道黎丞相未出事前一直勤勤懇懇，很得皇上信任，可不知怎麼就牽扯進一起貪墨案，之後便被髮配了。”
黎素摩挲着下巴問道：“那可知道他當權時可與誰家格外交好？”
“這奴婢就不知了。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黎素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今日碰見莊家公子，據說與我是……咳，從小就認識，所以打聽打聽。”
青竹笑道：“您要問這個怎麼不直接去問王爺，他雖不參與朝堂，但這些事應該都頗有耳聞的。”
黎素冷笑一聲，“問他？他現在恨不得把我收進金鉢裏。”
青竹偷偷看了她兩眼，試探的問：“您和王爺是鬧彆扭了嗎？”
黎素匪夷所思的道：“我跟你們王爺在一股道上過嗎？”
“唔……奴婢還以爲……”
黎素看了看天色便站了起來道：“別瞎以爲了，收拾收拾喫飯，喫完我還得訓練呢。”
她就這點好，甭管天大的事，多堵心都不會改變自己的計劃，該喫喫該喝喝，也可以稱之爲心大。
水足飯飽之後，黎素給自己加大了訓練反碼。把她屋裏能打成包的全部用繩子困在一起，弄成了個豆腐塊。從形狀到結繩技巧都專業到教科書一般，看的青竹目瞪口呆。
匆匆背上行囊，踏上了負重越野跑的第一站。
一套訓練下來汗如雨下。可黎素還是覺得不滿意，最後吩咐青竹明日做幾個沙袋，纔算心滿意足。
她要儘快回到巔峯狀態，無論是被形勢所迫，還是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