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清淺，卻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輕柔。
黎素一怔，待回神時已經站在了凌寂身邊。
他看着遠方的星空道：“你看見了什麼？”
黎素順這他的目光望去，輕聲道：“星星，月亮，黑夜。”
凌寂淺淺的勾起脣，凝出一個似乎是笑意的表情道：“是。可你知道爲何月亮已經獨霸黑夜明亮萬分，卻還需要衆星捧月？”
黎素轉過頭看他。
凌寂道：“那是因爲它光芒最盛，也只有它能照亮整個黑夜。”
黎素道：“你是想告訴我，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嗎？”
凌寂轉眸與她對視，輕柔道：“這話說的不錯。你總是能說出讓人驚豔的句子。”
黎素望着他清澈無垢的眸子，好似在黑夜的襯托下顯得更爲璀璨幾分，過於白皙的肌膚被月光鍍上瑩潤的光暈，眉目柔和氣質溫潤，聖潔的像是不食人間煙火，衆生之神。
她慌亂的別開目光道：“今晚的你與平時不大一樣。”
凌寂微微低了下頭，道：“或許是更通透了吧。”
黎素一笑，“你已經夠透了，再透下去怕是就要飛昇了。”
或許是今夜的月色太醉人，也或許是凌寂溫潤的氣質，讓她奇蹟般的撫平了多日的煩悶和心中對他的抗拒。
微風拂過嫩柳，水仙在角落悄然盛放，遠處傳來湖波盪漾的清脆之聲。
他們兩人只並肩靜靜站着，誰都沒說話。
半晌，凌寂道：“最近發生的事，我略有耳聞。”
黎素心頭一緊，不知道之後的話題會不會讓兩人再次陷入僵局，無論是吵架還是聽訓誡，都是她不願在當下發生的。
她不懼跟凌寂站在兩個角度，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只是不捨難得的氣氛。
不知道該怎麼接，只好低低的“嗯”了一聲。
凌寂的語氣太輕柔，讓她連刺都炸不起來。
“錯不在你，若是換了我……不會比你善後的更妥帖。”
黎素愕然到呼吸一頓，像沒聽清般問道：“你說……什麼？”
凌寂垂目道：“從前……是我刻板了，太過急於求成，不僅自己破了嗔癡，還帶累了你。”
黎素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她已經做好了會針鋒相對的準備，卻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這還是那個清冷孤傲的凌寂嗎？還是那個跟她怒火沖天講善惡講罪業的和尚嗎？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見凌寂默默的不說話，才反應過來是在等自己的回答，她忽然間有些不好意思，磕磕巴巴的道：“也、也沒什麼。我、我也有不對。你也有、有你的立場嘛。”
凌寂勾脣清淺一笑，嘆息般道：“你果然是個純善的姑娘。”
就是這一笑，剎那芳華，風華絕代。像是整個黑夜中的璀璨明燈，比月光還明亮幾分。宛如畫中仙，縹緲降於塵世。顧盼之間，光暈流轉，驚碎了一池浮萍。
黎素看的癡了，只見那繁星幕布下的謫仙笑容更深，耳邊似遠似近的傳來一句：“在看什麼？”
黎素猛然回神，喉嚨不自覺的滑動了一下，啞聲道：“沒、沒什麼。”
心裏像是有個小人在滿地打滾，懊惱道：黎素，你還有沒有點出息，人家笑一個你就找不到北了？瞧你剛纔那副蠢樣！快摸摸自己流沒流口水！
她扭過頭狀似無意的擦了下嘴角，還好還好沒到流口水流鼻血的地步。不然以後真是沒臉見他了。
凌寂這令人心神震撼的一笑一閃而逝，半晌道：“你以後的路或許萬分艱險。但我說的話不會改變。”
“咳咳，”黎素清了清嗓子，“你說什麼了？”
凌寂似對她這麼健忘無奈般的搖了搖頭，道：“我……不會放棄你。”
他說的坦蕩，聲音卻是清淺。
黎素也知道他絕無私心，可就是臉上忽然一陣發燙，她馬上轉過身去，又問一遍：“你、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凌寂望着她的背影，緩緩擡高些聲音：“我不會放棄你。”
黎素拼命的咬着脣，可怎麼都壓不住嘴角勾起來的笑意，就像控制不住心臟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的猛烈。
她嚥了下口水，強行將心臟嚥了回去，靈動的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後一閉眼睛，下了個大決心的道：“你你你你再說一遍。”
臉皮是個什麼玩意，關鍵時刻誰還顧的上它啊！
凌寂一怔，不明所以的道：“我說，我不會放棄你。”
黎素猛地轉身，抿嘴笑道：“這可是你說的！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你都不會放棄我！”
凌寂看了她片刻，坦然的柔聲道：“正是如此。我既決心渡你，自不會棄你而去。”
黎素早知道他就是這個意思，無關情愛，可還是像得了什麼承諾一般心情大好，陽光燦爛。
轉頭又對自己怒其不爭，自我吐槽道，說什麼給自己留條退路，還不是人家一個笑就被勾了魂？黎素，你幾時成了戀愛腦了啊！
正在大腦小腦互相掐架間，又聽他道：“至於你說的距離……”
黎素咬脣看他。
凌寂只爲匆匆掃她一眼便別開目光，“我會盡力掌握分寸。”
黎素狀似不在意的點了點頭，可腦子裏的小人又開始打滾大吼：還掌握什麼分寸，哪有那麼多分寸！上啊兄弟！不要大意的衝啊！老孃已經準備好了！
“給。”
黎素所有注意力都在“小人”身上，導致凌寂說了什麼根本就沒聽見。
凌寂又往前遞了遞，“給。”
黎素強行讓自己回神，這纔看清他遞給了自己一串佛珠。
她認出這是凌寂從來不離手的那串菩提。
“你這是……”黎素看着他的掌心，卻沒接過東西。
凌寂道：“此乃千眼菩提，是圓空大師所贈，自我降生時便一直帶在身上。如今贈於你，望你能逢凶化吉。我不在你身邊時，可保你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