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的睡顏和青紫的臉色成了鮮明的對比，過於豔麗的容顏也因中了毒憔悴了許多，竟露出些楚楚可憐的樣子。
他打溼了塊帕子輕輕拂上她的臉頰，擦拭流出的殘血，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像是呵護弱不禁風的花兒一般。忽然，他眸光一凝，從她枕下扯出一塊絲帕。
凌寂幾乎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的。是什麼時候給她的，他不記得了，只記得當時她接過帕子一雙靈動的眼透着狡黠，傻兮兮的問他，“你連自己用的東西都不知道多珍貴嗎？”
原來，她一直隨身帶着……
凌寂將帕子原樣塞回枕下，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愈發複雜。
姻緣劫啊……
真的會應劫嗎？
自己向來無情無慾，就連血脈相連的親情都淡薄的近乎割捨，何況四大皆空中的愛情……
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
他自認這些道理早已堪破，卻終究迴歸於那句“不可說”。
——
如果說小說裏的女主是金剛不壞之身，那黎素就是野蠻生長的雜草。
第二天醒來果然萬事皆休，除了憔悴一點，虛弱一點，已經跟個正常人沒區別了。
吳老鬼號完脈只嫌棄的品評一句：“臭丫頭倒是扛摔打。既如此便沒事也下牀走走，再躺着怕是要捂出痱子了。”
就這一句話，黎素如蒙大赦，樂顛顛的便下了牀，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沐浴一番後就要去找她的爛菜葉子們。
凌寂從椅子上站起來，淡淡勸道：“即便無事了也不可妄動，還是多休養一陣爲好。”
說完，便要往外面走去，剛邁出一步便身體微微一晃，險些倒了過去。
“凌寂，你怎麼了？”黎素緊張的扶了他一下，這才發現凌寂的臉色蒼白，脈搏虛浮無力，“你生病了？”
凌寂躲開她的手，淡淡道：“無事，可能是最近有些疲累，回去休息一下便好了。”
吳老鬼擔憂的道：“王爺近些日子都闔過眼，又接連取了心頭血，元氣大傷，正該回去好好調養。我看給黎素熬的補藥，還是給您喝吧。”
凌寂搖了搖頭，“不必。”
黎素怎會不知凌寂這幾日的操勞，之前臥牀時就一直是他沒日沒夜的守着。看着他憔悴的臉色，心裏泛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道：“明日你跟莊文卿一道回去吧，府裏怎麼都比這條件好些，把藥庫裏的好藥用一用，沒兩天也就恢復了。”
凌寂默了默，沒說什麼，徐徐走了出去。
看着他清冷的背影，吳老鬼責怪道：“你這女娃忒不識好歹，別人求都求不到王爺相陪，你還往外趕？！”
吳老鬼忽然炸毛，瞪着銅鈴大的眼睛怒喝道：“你是不相信老夫的醫術？！”
黎素輕慢的哧了一聲：“就你那醫術，也就比我多知道幾味藥罷了！”
“你！你個臭丫頭！忘了是誰剛救了你一命？還敢對我的醫術指手畫腳，信不信我再給你治回去？！”吳老鬼的怒吼簡直快掀翻棚頂。
黎素也叉起腰扯着脖子喊：“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到敢先提這茬！我問你，我身上這自帶迪奧真我的味是怎麼回事？！”
吳老鬼回吼：“什麼真我，我不知道！你要是說這香味，那怕是還要感謝我！天下女子誰不想自帶體香，做夢都求不來的好事，偏讓你撞了大運趕上了，還得了便宜賣乖的吼什麼吼！？”
“放屁！”黎素一腳踩在椅子上，指天畫地的道：“姑奶奶幹得是暗殺的活，要的就是隱匿於無形，現在倒好，一身深怕人不知道的香味，走哪都帶着身份識別的標記，還怎麼愉快的殺人越貨？！”
她從醒來就對這一身騷包的香味不滿了，心裏狠狠吐槽，這特麼什麼鬼？！繞過了有紅外探測、體溫感應的現代高科技，反倒栽在了“體香”手裏？白送上門給人識別嗎？！
吳老鬼沒心情跟她扯，一揮袖子怒道：“你少胡攪蠻纏，要實在嫌這味道礙事，就每次出門前往糞池裏跳一跳，我保管你什麼香味都能遮過去！”
黎素看着他的背影憤怒的運了半天氣，心裏不住的勸自己。
別生氣別生氣，跟個傻叉不至於。你現在已經昇華到自帶香氣了，跟香妃比也不遑多讓。看看人家香妃，沒事引個蝴蝶啥的，把乾隆迷的北都找不着了，多爭氣。你現在也行了，連香水錢都省了。
隨即又思緒一頓，半晌狠狠吐槽道：“這地界，哪特麼還有香水了？！”
可無論她怎麼不喜歡，這似有若無的香氣都如影隨形的自她體內發出，好在味道還不錯，否則黎素真要抓狂了。
明日便是檢閱的日子，據說這次檢閱被太子弄得陣仗極大，除了皇帝本人不來，朝中重臣包括已恩養在家的閣老們都會出席。黎素琢磨着，這是太子要給她個下馬威，也要讓朝裏的人看看她黎素是多麼無能。
畢竟凌御自己撥來的人，兩個半月前是什麼慫樣，他比誰都清楚。
莊文卿聽完她的分析，諱莫如深的一笑，提示道：“想淺了，再想想。”
黎素皺眉思忖半天也沒想到凌御還有什麼目的。
莊文卿開恩般的解釋道：“想想你家寂王爺，再想想你的恩師……”
黎素一挑眉，“你的意思是，他想借此次的對練，用我的無能來打擊凌寂和白閣老？”
莊文卿套出扇子，在胸口不住的忽閃，扮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打擊倒是不至於，但是難免會有風言風語。比如，寂王爺如此迴護的人居然如此無能，真是神仙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比如，白閣老傾盡畢生所學教的關門弟子竟只是這樣的水準，真讓人貽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