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本就昏暗,黎素微微低着頭,叫人看不真切。可就這身段,就這幅嗓子都足叫人酥了腿。
龜公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不由得放緩了語氣,問道:“知道我們這是什麼地方嗎?你一個姑娘家來做什麼?”
黎素直起身,對龜公柔柔一笑,吐氣如蘭的道:“自然是知道的,小女子本是陽川郡人,因着家裏人都去了,便隻身流浪到京城,此次來就是想投奔醉香館的。”
這個真是破天荒第一遭,聽過投奔親戚的,找夫家的,投奔青樓的還是頭一回。
龜公被逗的一笑,圍着她走了一圈,眼睛不住的在她腰間瞄,“你是有親人在我們館裏賣?”
黎素淡定的站在原地,任他打量,“沒有。”
“哈哈哈,我還頭一回聽說有人好好的姑娘不做,願意出來當表子的。”龜公停下了腳,衝身後喊了一句:“李媽媽,你快出來看看,有新鮮事嘿!”
內間裏傳來一聲幹練的聲音:“什麼新鮮事,是哪位大爺付不起賬了,還是爲搶花魁打起來了?這麼早便叫人不得安生。”隨即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半晌,從裏間打簾出來一位三十上下的女子。
女子有了些年紀,卻打扮的花枝招展,風韻猶存。見了黎素便憑多年經驗猜了個大概,抱着臂靠在包柱上,不陰不陽的道:“喲,這是誰家的小娘子跑到這來了?我們這可不接待女客。”又頓了頓,一邊摸着自己的鬢角一邊道:“要是尋夫,那你可來錯地方了。我醉香館可不是隨便能闖的。”
黎素一眼便看出此人是館裏的鴇媽子,不由得笑的更柔和幾分,款款走到鴇媽子面前,屈膝行了個禮,輕聲道:“媽媽誤會了。小女子是來投靠您的。”
鴇媽子一愣,“投靠我?這到奇了。”
龜公跟着賠笑,“我說新鮮吧,好好的大姑娘居然想來咱們館裏當姘頭。”
鴇媽子擡起黎素的下巴,只看了一眼便眼前一亮,剋制了自己一下才鎮定的道:“嗯,姿色還不錯。會什麼技藝啊?”
黎素自然沒放過她眼中的激賞,謙遜的道:“歌舞皆可。”
鴇媽子滿意的一笑,“口氣倒不小。”她眼睛轉了轉道:“可我這也不是拿不出手的小店,不能隨便來個姿色不錯的就收了。我瞧你談吐不俗,怎麼想起來我這了?這點要是交代不清楚,便是天仙也不能收啊。”
黎素淡定自若的道:“自然要跟媽媽交代清楚。”隨即便把之前的話講了一遍。
身世背景說的沒毛病,可來青樓謀出路就說不通了。鴇媽子心下生疑,不由得問了出來。
黎素道:“像我這種無依無靠的孤女做妓有何不好?給別人做工一樣要喫苦受罪,還留不下什麼私房,能喫飽就不錯了。而做了媽媽您手下的姑娘,不止能喫香的喝辣的,還能讓男人們哄着捧着,運氣好沒準還能被贖了身,做大戶人家的妾室。那後半輩子就飛黃騰達了。”
鴇媽子躊躇了一下。
黎素盈盈一笑,問道:“媽媽有事不妨直說。”
鴇媽子道:“你雖長得美貌,可到底歌舞有幾斤幾兩還不知道。若只是會些皮毛恐怕也賣不上好價錢。”
黎素心知肚明,順着她的話道:“那您看這樣行不行,今晚上我便登臺獻藝。若效果好您便容我一處棲身之地,若不好我自己走。而且今晚所得我一釐都不留,全歸媽媽所有。”
“喲,那感情好。”鴇媽子滿意的笑了起來。
“可小女子也有個條件,”黎素道:“若我今晚過了關,那以後接什麼客皆要我自己做主,要是碰上不喜歡的鴇媽子不能強迫我。而且,小女子只賣藝不賣身,你看可好?”
“這……”鴇媽子心裏有些不對味。滿醉香館都要聽她號令,讓人接客便是花魁也不敢說個不字,可這小妮子竟上來就提如此強硬的條件……
她心下一狠,問道:“我要是不答應呢?”
黎素不置可否的道:“沒關係啊,往東走兩條街便是麗春院,您這不行我去那總該可以吧。”她作勢掖了一下鬢角的頭髮,微側的臉頰泛出一絲清純的笑意。如熒熒之光,難掩光華。
鴇媽子一下就看呆了,龜公更是險些流出口水來。
黎素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輕聲道:“我想憑小女子的姿色,麗春院的媽媽應該不會拒絕吧?”
鴇媽子蹙起眉仔細的想了半晌,一拍手道:“行,就爲你破例一次。但你得的賞錢卻不能跟其他姑娘一樣。”
黎素笑道:“這是自然,但媽媽也不能太虧了我吧?”雖然她來這不是爲了賺錢的,可也不能做賠本買賣吧。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鴇媽子扭頭對龜公道:“帶她下去準備準備,晚上登臺先試試效果。”
黎素跟着龜公來到後院,此處跟前世電視裏看到的差不多。一排二層小樓,瞧着像是住滿了人,院中杆子上晾着洗好的衣物,中間一口井,兩個粗使丫鬟正圍在井邊忙着。
“你暫時住這屋,”龜公打開最靠邊的屋子門道:“要用什麼就找井口那倆丫頭說,她們知道在哪。”
黎素走進屋子四處看了一眼,心說這哪是屋子啊,柴房還差不多。滿屋連個窗子都沒有,灰撲撲的牆壁已經開始脫落牆皮,牆角處也發了黴。一張小木牀,上面的被褥瞧着有半年都洗了,靠牆擺着個烏突突的桌子,仔細看上面好似還有乾涸的血跡。
龜公看出她的嫌棄,便道:“這間屋是給下等丫鬟住的,你剛來只能在這呆着。瞧見二樓最中間那窗子沒?那是咱們館裏花魁的居所。想住好地方,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