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龜公走後，黎素也沒收拾屋子，搬個椅子往屋門口一坐開始望風。
倆粗使丫鬟見管事的走了，便湊在一起邊說悄悄話邊幹活。看黎素一個人在院中，便好奇的過來問：“姑娘，你也是被家裏人賣來當丫鬟的？”
黎素誠懇的道：“不是，我自願的。”
“自，自願？自願到這種地方來？”倆丫頭簡直覺得匪夷所思。
黎素一笑，沒有正面回答，只問：“你們是被賣來的？”
粉衣裳的丫頭說：“我是被家裏人賣來的，家裏孩子多養不起，用賣我的錢給弟弟還口糧食喫。”
綠衣裳默了默道：“我是被人牙子抓來賣的。”
黎素打眼看了看兩位姑娘，疑惑的問：“我看你們兩個正是花兒般的年紀，樣貌也算清秀，怎的做了下等丫頭？”
倆姑娘對視一眼，低頭道：“我們不願接客，先前被鴇媽子折磨抵死不從，險些死了，算我倆命大，活過來，鴇媽子怕我倆再尋死覓活，就先吩咐點粗使活給我們幹。不然她花出去的銀子一個大子都回不來。”
黎素點了點頭，原來是兩個貞烈的。她想了想，道：“等我今晚上了場之後，想必館裏也會給派倆使喚丫頭，到時候我把你們要去跟我，你們可願意嗎？”
倆丫頭怔怔的對視一眼，喜極而泣的道：“願意願意，只要不讓我們接客，我們做什麼都不願意的。”伺候一個人總比天天起早天黑做苦活強。
黎素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們先把今天的活忙完，晚點去鴇媽子那借些胭脂首飾來找我。”
丫頭們感激涕零的連連跟黎素道謝。
黎素不以爲然的揮了揮手，繼續坐在門口發呆。
樓裏陸陸續續響起起牀聲，說話聲，不一會便熱鬧了起來。不是訓斥丫頭，就是在樓裏碰見對頭互相擠兌，好不熱鬧。
黎素當着樂子聽，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用八股文罵人呢，心說古代的文化底蘊就是不一樣哈，連小姐姐罵人都走文言文路線，好在她沒跟人起衝突，否則別說讓她罵了，就是聽都未必聽得懂。
龜公手裏拿着一個匣子來找黎素，身後跟着粉衣服的丫頭。
“這是媽媽借給你晚上用的物什，衣裳在二樓第一個房間，你進去自己挑。”龜公把匣子放在她腳邊。
黎素微微一笑，“勞煩大人了。”
龜公見她長得好看，不由得多說了兩句，“今兒也是趕巧，正好有個戲班子的幾個曲樂師來試場，到時候你們湊一出，也省了麻煩。”
黎素問：“那上臺前奴家是不是要先跟幾位樂師見見？溝通一下意見？”
“可以，但是不要耽誤太久啊。你們這些新來的沒經過媽媽的培訓就登臺是天大的恩典，要知道分寸。”
“是是，您說的對。”黎素低頭裝孫子。
等龜公走了，纔對粉衣服的姑娘說：“小月，你會梳髮髻麼？要那種清純的，越簡單越好。”
“會會，”小月不好意思的笑笑，“您要是讓我梳姑娘們的髮髻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簡單的髮飾還是會些的。”
黎素坐在桌前，從匣子裏拿出銅鏡擺上。小月先是點了個根蠟燭才着手拆散她的頭髮。
髮飾很簡單，只是尋常的垂鬟分肖，只不過黎素將原本應該一起梳上去的長髮留了幾縷，又簡單的插了銀白色的珠花在側鬢。妝容也十分清淡，她脣色本就鮮麗，略施黛色更顯嬌豔。
她停下手，看着鏡中的自己，不得不說這張臉實在美豔不可方物，即便只是淡妝都難掩芳華，眉宇顧盼之間神采流溢。而她刻意打扮的清淡幾分，很有種清水出芙蓉的氣質。
小月也被妝後的樣子驚豔的合不攏嘴，半晌道：“姑娘，你、你真好看。只是太淡泊了些，跟那些姑娘站在一起，怕是要被比下去。”
黎素噗嗤一笑，“要的就是清淡純粹的效果。樂師們現在何處？”
“已經到前堂準備好了，您現在要去嗎？”
黎素點了點頭，“嗯，去看看。”
此時前堂已經與她來時有天翻地覆的差別。四周包柱上彩燈掛起，一樓空地也擺滿了桌，中間用紅紗做成隔斷，放眼望去空白場地皆是花團錦簇。
最前方擺了個臺階高的臺子，上面幾個樂師在試音。
黎素剛掃了一眼便感興趣的挑了挑眉，隨後大大方方的上了臺，走到悶頭調古箏弦的樂師面前敲了敲桌子：“師傅，水調歌頭會彈嗎？”
那人頭也不擡，悶着聲道：“會，不過你要先跟我們隊長說一聲……”聲音一頓，隨即詫異的擡起頭來，瞠目結舌的道：“組、組、組……”
黎素一樂，“別組了，”她湊在樂師耳邊壓低聲音道：“小心露餡。”
樂師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但好歹明白了黎素的意思，也小聲道：“您怎麼來這了？”
黎素無奈的聳聳肩，“誰知道呢，還真是巧了，走到哪都能碰見你們幾個，007呢？”
“隊長去茅房了，馬上就回來。”樂師笑道：“我還驚訝怎麼會有人點水調歌頭，原來是您啊！”
黎素在這遇見組員自然心情大好，剛想再打趣兩句，便聽身後傳來同款卡機聲：“組、組、組……”
“咳咳，”黎素掩飾性的輕咳兩聲，轉頭對007道：“您就是今日來試場的樂師吧？我也是新來的，今後還請多多關照。”
007反應明顯快了許多，疏離客套的一拱手打了個禮：“您客氣，今天能伺候您一段是我們班子的榮幸。”
說罷，便走到黎素身邊，擦身而過的時候小聲道：“組長，您是專門來監視我們的嗎？”
黎素挑了挑眉剛想懟他一句，卻被他走了過去。
007放開聲音問道：“不知姑娘晚上想表演什麼曲子？”
古箏樂師道：“組……姑娘說要唱水調歌頭。”
007煞有其事的“哦？”了一聲道：“這曲子可不常見，看來姑娘也是同道中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