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黎丞相下獄的時候，恰巧冥月國來犯，皇上重病，導致整個朝堂羣龍無首。
黎素縱橫邊境十幾年，從來就不相信什麼“湊巧”之事。世上哪有那麼多湊巧，又特麼不是電視劇。所以她瞬間就起了疑心。
倘若凌御想奪權，想對黎丞相落井下石，想在天下人面前彰顯自己卓爾不羣的能力，就必須做一個類似生靈塗炭的局。
位高權重的丞相下獄，再聯合冥月國的某人騷擾下邊境，要是能再加上皇上身體不適暫時不理朝政，那便可萬無一失。獨顯他太子一人，趁機大權獨攬俯視萬方。
真是好算計！
看來，冥月國納蘭濯和納蘭軒打算借她背後的力量給自己掙位添助益的事，不過是早有前車之鑑，他們只是有樣學樣罷了。
凌御，凌御！
黎素反覆咀嚼這兩個字。倏然，她腦中閃過一個可能性……
還在大理寺看押的劉院首當初可是最得皇帝信任的太醫，他又是太子的外戚，會不會……
而陽川郡前郡守是鎮國公的襟兄弟……聯想到欒郡守和冥月國千絲萬縷的關係……
難不成鎮國公早在黎丞相落難之前便沆瀣一氣了？
黎素腦海裏迅速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關係網，當她爲之心驚。
倘若真是她思考的這個路線，那太子確然城府深厚，一早就鋪好了棋局。
如今被黎素識破，想扳倒他只缺證據。
是啊，沒有實錘說什麼都是枉然。這要命的證據到底怎麼得呢？偵察隊的作用是探聽消息，真正接觸到中心便會暴露，也不易取得信任。她可不想未達目的損兵折將。變色龍被她埋進太子府時間尚短，就算得了倚重，一時半會也接觸不到這麼深的事。
該怎麼辦纔好？
她突然心生一計，可計裏至關重要的一顆棋卻讓她心生糾結。
黎素舔了舔脣，眼神晦暗不明，半晌終於下定了決心。
——
是夜，看守大理寺的牢頭緩緩打開沉重的大鎖，在寂靜的深夜裏劃出悶響。
“姑娘，最裏間就是劉院首的牢房，小的就不跟您進去了，在外面幫您把風。”
黎素遞過去一個滿滿的錢袋交到牢頭手中，感激的道：“多勞你，這點心意當我請兄弟們喝酒了。”
牢頭趕忙推脫，“不敢不敢，姑娘千萬別客氣。莊少卿離京前曾囑咐過小的，若是姑娘有事一定要多關照些。我們多年受莊少卿恩惠，幫您是理所應當的，可不敢收您的賞錢。”
黎素把錢袋子往他手裏一推道：“他說是他說，我給是我給的，拿着。”說完便擡腿進了牢房。
大理寺牢房與之前並無什麼不同，只是頹敗的氣息越發濃重，讓人走出幾步便覺得憋悶。黎素一路行至最裏間，昏黃的燈光被牆風吹的時高時低，讓人看不真切。
破爛的草蓆上面躺着一個灰突突的陰影，仔細辨認才能發現是個人。自裏面散發出惑人的香氣和惡臭兩種氣息，夾雜着撲面而來，讓人聞之慾吐。
黎素對這兩種味道都不陌生，一種是她自己研製出來的魂夢香，一種是長期被關押的排泄物和血汗混雜在一起的臭味。前世的暗室裏關着很多這樣的犯人。
她推開牢房的木門，擡腿邁了進去。
劉院首早沒有先前的精氣神，如活死人一般對進來的人毫無知覺或是即便知道了也懶得擡頭看一眼。
黎素俯身蹲到他的面前，淡然的問：“可還記得我是誰？”
那團黑肉終於有了反應，慢動作般緩緩擡起頭，從打縷的頭髮間透出一雙木訥的雙眼，盯着她辨認了半晌，倏爾驚恐的凸出眼睛，像是見到魔鬼一般，支支吾吾的道：“唔、你、是你！”
黎素一笑，“還認得我，不錯，看來牢頭劑量掌握的很好，還沒到讓你發瘋的境地。”
劉院首驚恐的拖着身子後退，躲在牆角處顫抖的道：“別、別過來，你這個魔鬼，你走，你走！”
黎素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只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遭遇才能讓人撤下心房，更想有一線生機。
她沉下臉，聲音冷然卻又客觀的陳述事實，通知他一個足以摧毀想活着信念的消息：“你一輩子都不可能出去了。你是凌御的棄子。”
“不！”劉院首失聲大叫，嘶啞的喉嚨好似帶着血絲：“太子不會不管我的，到現在還沒死就是證據！不會的，不會的！殿下一定會救我出去！”
黎素冷笑一聲，平靜的道：“你是沒有死，那是因爲我當初在皇上面前爲你留了一命。可這麼久了，他可有派人來看過你？可有人給你傳過消息？你早就被他忘了，或者說他恨不得你去死！因爲你手裏還握着他不想讓人知道的祕密！若不是我，你以爲還有命在？”
“不不，你騙我，你這個十惡不赦的毒婦，我不會相信你！”他像是魔怔一般反覆的呢喃這句話，好似只有這樣才能堅定信念，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黎素氣定神閒的道：“你劉院首不是傻子，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你心裏清楚。我還可以告訴你一個消息，你的大兒子因爲其他派系的打壓已經下了大獄，如今就關在你隔壁的牢房裏。”
“什、什麼？！”劉院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目眥欲裂。
黎素客氣的笑了笑，道：“你可以想想，如今前朝後宮是誰獨攬大權一家獨大，你長子能被其他派系打壓是誰的授意。那麼也就更能認清自己在凌御心中的位置，便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不會，不會，”劉院首渾身顫抖，瞪着猩紅的眼睛大叫道：“他爲什麼要這麼對我？我不曾負他一絲一毫，即便身陷地獄被每日折磨也不曾出賣他一星半點，他何以如此狠辣，連我的孩子都不放過！”
黎素意有所指道：“爲什麼，你心中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