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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篤老家的小城,處在一個相當尷尬的位置,不在內陸,也不算靠海,地形凹凸不平的,附近有兩座大城,向東約兩三天的路程,才能到達出海口。

    如果往南出發,經過一個交叉路口,有一條官路,直通谷地。

    向篤駕着車,遠遠的認出了自己的家鄉,感覺還行,雖然比起王都來說差了不是一點半點,也還算能看。

    車速被放緩,再往前的路敷着一層塵土,過快的車速會讓塵土飛起來,給行進帶來不便。

    擡頭看看太陽,距離正午還有點時間,他們原計劃是昨天夜裏抵達的,只不過上一個經過的地方有一座神像,可亦很想去看看。

    神像建設在城市的中央廣場上,是用白色的石頭雕刻而成的。

    雕塑的模樣與經書中描述的完全不相似,饒是如此,可亦還是虔誠的拜了一拜。

    這輛華麗馬車進入了城市中,周圍這些還是熟悉的景色,只是有些樹木被砍伐了,留下棋子一樣的樹樁。

    附近的行人紛紛側目,這一類馬車在此地並不常見,哪怕偶爾有一輛,也只是路過而已。

    今天不同以往,馬車進到了驛站中。

    向篤挽着可亦的手掌將其迎接下車,再去驛站的櫃檯上交了單據。

    櫃員很不好意思的說道:“先生,我們這裏太偏僻了,賬上的錢不夠交還您的押金,您大概會停留幾天?我們驛站會盡快把錢湊出來的。”

    有這麼幾秒鐘的時間,向篤居然對人家驛站的工作人員心生憐憫,他不同情王都的櫃員,卻對其他小城尤其自己家鄉小城的櫃員有這類感覺。

    根據向篤自己估算的,按他毫無愛好的生活標準,布先生給的錢,夠他近十年的開銷。

    他相當得體的跟人家櫃員說:“我可以等。”

    “感謝您的諒解,您真的是一個好人,不知道您來我們這邊做什麼?我應該去哪裏給您送錢?”

    “我來探親,押金方面,我自己會來取。”

    工作人員一個勁點頭,人家最先想到的,可能這是哪一位貴族家中的來客。

    各種手續辦理完了,向篤帶着可亦在並不寬敞的道路上相伴而行,他們也成了路上的風景線。

    現如今,向篤也算今非昔比了,跟之前懷着志願離鄉時截然不同,衣着華麗,人五人六的,虛榮心爆棚。

    他很得意,當看到那些忙碌工作的同鄉時更是如此,每當大家被可亦所吸引,更會讓他倍感驕傲。

    向篤歸來的消息正在瘋傳,首先認出他來的,是無所事事的大爺大媽們,當然,他們也懷疑過自己的眼睛,幾次討論過後,算是確定了這人的身份。

    確定了身份可不得了,大爺大媽們也不聊了,把這事奔走相告。

    可亦悄悄問向篤:“喂,大家爲什麼總是看我?是我哪裏不對勁嗎?”

    “你哪裏都不對勁。”向篤笑嘻嘻的,“前面就到了。”

    可亦瞬間緊張起來,她開始侷促不安,將要去做一件很不擅長的事情。

    向篤的家在小城中心往東再往東,走到最東首轉向南,往南再往南。

    走到南面快要出城的地方,是一個三岔路口,路口中間是一顆樹,繞過這棵樹後,前方能看到三戶人家,門前道路最狹窄的便是向篤的家了。

    剛走過了那棵樹,向篤覺察出了不對的地方,他家的房子塌了一半。

    向篤整個人目瞪口呆,他往前快走幾步,確定了那個坍塌了的地方絕對是自己的家,而且坍塌最嚴重的,還是他的屋子。

    在他身後有些聲音,回頭看一眼,居然有一大羣人跟在後面遠遠的注視。

    他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時候跟着自己來的,但眼下最緊要的還是弄清自己家發生了什麼。

    向篤焦急的跑到門前,用力去推門,門在裏面被什麼東西頂住了,沒辦法推動。

    既然不是在外面鎖上的,那說明裏面有人,他開始敲門。

    可亦手足無措的站在向篤身後,她被一直跟在後面的那羣人看的害羞,以前也有不少人這麼看她,但基本上是短短的幾秒鐘,不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

    可她沒有去求助向篤,後者同樣遇到了麻煩,並且這個麻煩要比自己的緊張難對付得多了。

    門敲了好半天,向篤已經想直接爬進去看看了,終於有人在裏面出聲了。

    “誰啊!別敲了!”

    這聲音很陌生,與向篤所期望聽到的聲音很不一樣,這不屬於他家庭中的任何一個人,這就很奇怪。

    裏面人的動作慢吞吞的,開門也是緩慢,也可以說是有條不紊。

    門分左右,一個佝僂着腰的老頭一手拉着一扇門。

    向篤看老頭眼熟,記憶就在腦袋邊上,差一點便能想起來,可就是被這麼一點卡住了。

    老頭有一隻眼睛不好用,他看着外面光鮮亮麗的青年人,萬分的疑惑:“你是誰啊?”

    “你誰啊?這是我家。”

    向篤在門打開的地方窺視,院子裏乾淨整潔,一點看不出來曾經倒塌過。

    老頭很不開心:“什麼你家!這是我家!”

    “這是你家?”向篤疑惑的指着自己,“那我家呢?”

    “我怎麼知道?你要沒事就一邊去,別煩我這個老東西。”

    老頭粗暴的關上門,嘟囔着回屋去了。

    向篤差點被快速關緊的門夾住鼻子,他還打算再敲門,可亦在後面輕輕拽了他一下。

    “向篤,是不是有人在喊你啊?”

    “喊我?誰啊?”

    可亦並不回頭,後面人們的目光讓她不敢去直視,只能拿手指了指身後面。

    在那羣好奇的人裏面,果真有一箇中年女性在喊:“你是小篤篤吧?你是不是小篤篤?”

    向篤認出來了,這是小城裏面賣茶業的女人。

    再一看女人邊上那些,很多人他都是認識的。

    向篤揮着手:“是我,我爸呢?我媽呢?不對,我家呢?”

    女人興高采烈的奔跑過來,笑容特別燦爛,還帶着一種特殊的自豪。

    “你家已經搬到其他地方了,就在主街那邊,你在那裏過來沒看見?”

    “沒……沒看見。”向篤搖頭,他這纔想起來,是給家裏寄過錢,讓一家人整個新房。

    女人熱情的帶路:“走走走,我帶你去。”

    向篤跟着女人走,可亦跟着向篤走。

    他們想要返回城中,不得不穿過好奇的羣衆們。

    大家擠着掙着跟向篤打招呼,向篤儘可能每一個都顧及到,能回話的回話,來不及回話的也要點點頭。

    可亦被羣衆熱情的目光搞得更加害羞了,她用兜帽使勁遮住自己的臉。

    羣衆們覺得向篤還是那個好孩子,就是帶回來的這個女人不行,一看就知道是大城市來的那種貨色,瞧不起小地方的人。

    帶路的女人特別驕傲,她後邊不僅有榮歸故里的向篤,還有一大羣圍觀羣衆。

    經歷了一番波折,向篤算是找到自己的家了,這個家就在主街道的一側,距離小城的正中心僅有兩百米。

    房子的樣式和其他的沒多少差別,只不過一看就知道是嶄新嶄新的,一共三層,跟治安官辦公室同樣的高,躋身本地一線房屋。

    雖說這是一座小城,可也是有有錢人的,這裏有管理小城的五等候一家,有治安官三人,還有幾個近些年做生意成功的。

    年紀輕輕的向篤,已經在明面上有資格和這些人平起平坐了。

    這個明面上,指的是住的房子和各種傳言。

    街上這麼大動靜,向篤的家人連看熱鬧的心都沒有,房門緊閉着。

    向篤擡手準備敲門,可亦拉住向篤的手,表情異常侷促。

    向篤放下手,柔聲問道:“怎麼了?”

    “我也說不出來,就是……就是……”

    “沒關係,放輕鬆,不用緊張,裏面的只是我的親人而已。”

    可亦心態複雜,緊張是第一位的,餘下的還有害怕,更有一點好奇。

    向篤讓可亦安心,他敲了這所房子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