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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偵察兵們撤回來一半,偵查到的情報上報給指揮部,跟着情報一起回來的,還有一隻地鼠,他們打算給地鼠肢解了燉湯喝。

    駐地中資源終於耗盡了,最低的配給制度支撐駐地度過了半月時間,現在,終於到了戰士們自己覓食的時刻了。

    高級軍官們暫時沒有斷糧,他們還能喫上一口熱乎的,剩餘物資支撐寥寥數人還是有十天的餘量。

    好多戰士都在盯着駐地馬廄當中的馬匹,馬也到了精瘦精瘦的悲慘時光,留下來的三匹馬,是最高司令長官的,炮兵團長的,那吾督察長的。

    馬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躺下了,不少戰士每天會在馬廄前駐足觀看,生怕馬躺下的那一天沒有第一時間在場。

    一切,全因爲駐地中沒草吃了,駐地外也沒草,長期的戰火早就給草燃燒完了,加之天氣寒冷,再長出新鮮的草料需要等到明年開春。

    被戰火摧殘的建築,一遇到吹過的氣流,會發出一連串的鬼哭狼嚎,瘮人的鬼怪叫聲下,是戰士們的坦然。

    這些偵察兵用幾包廉價的子彈換來了水,他們在安靜無人的地方升起了無煙竈,分出去一半的人站崗,謹防有雜七雜八的人過來爭奪珍貴的食材。

    任何人都不好過,大樂人更是如此,好多民衆已經在漫山遍野找一切能往肚子裏塞的東西,曾經綠油油的山被人類搞得光禿禿的,所到之處比蝗蟲還要可怕。

    好消息是,長期的炮火洗禮,燒過的木炭遍地都有,燉湯不用擔心燃料的問題。

    水煮過後更不用擔心拉肚子,已經有很多飢渴的士兵喝過生水導致腹瀉。

    天冷了唯一能夠帶來的一點點安慰,傳染病減少了。

    當第一口湯灌進肚子裏面,人是可以感受到暖流在身體的每個部位流動,瘋狂注入到人身體的每一塊血肉,最後一口湯喝完,又是意猶未盡的舔了鋼盔。

    新兵面對着百無聊賴的駐地,萌生了熟睡一覺的念頭,他靠着堅硬的殘缺牆壁,眼睛閉合昏睡。

    一覺睡到了下午,他被一陣腳步聲驚醒,下意識的騰空而起,瞬間進去了警戒狀態。

    “怎麼回事?”他問自己的手下,眼睛觀察着一切,那些士兵跑動的方向,正是駐地的外圍。

    手下的偵察兵也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聽說是敵方進攻了。

    新兵抓起步槍,跟上正在跑動的士兵們,同他們一起來到了駐地最外側的防線上,隨便找了半張牆壁做掩護,望遠鏡對着外面。

    第一眼看過去,只能看見鏡片上的灰塵,他只能擦乾淨後再看,果然,敵方陣地上冒出一個又一個的人頭,這些人頭冒出來再回去。

    出於好奇,新兵靜靜的觀察,身邊的士兵則爆發了一場討論。

    經過了慎重的查看,敵方根本沒有進攻的意思,那些跳上來再下去的敵軍,只是在活動身體抵禦寒冷罷了。

    放下望遠鏡,新兵也睡不着了,他下一步的計劃,是在駐地到處轉轉,尤其看看被軍艦包圍的地方。

    整整一個下午,也就發生了這麼一點小騷動。

    可到了晚上就不一樣了,太陽落山後過了兩個小時,新兵弄來了一點寶貝,半盒香菸和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酒。

    他沒選擇獨享,這可是一筆不菲的鉅款,能在駐地裏兌換很多東西,說不準還能弄個一官半職的。

    藏好了酒,把煙揣進口袋,新兵去了大表弟居住的火炮那裏,雖然有點隔閡,可除了大表弟,新兵已經沒有可以說說話的老朋友了。

    中央區域,三門火炮擺成了一個三角形,在三角形的上方,蓋着一整張僞裝網,僞裝網是在泥流攻勢期間繳獲來的,從那時起一直用到了今天。

    他和大表弟一人在三角形的一條邊上,酒瓶子放置在最中央,二人輪着喝。

    大表弟捏着菸嘴有感而發:“以前,你總是最沒存在感的那個,我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和你單獨喝酒。這特麼無良的世界,變化的真快。”

    新兵用手指甲彈酒瓶的瓶頸,他低着頭笑了笑,隨後說道:“我也是,之前從不碰煙,現在見了煙跟見了親爹一樣。兄弟,我們很可能回不去了,不如早做準備,我說的是思想上的準備。指揮部很長時間沒有作戰命令了,估計也放棄了,我不知道他們在堅持什麼,照我看,已經沒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

    “這不用說,只要他們來一次進攻,我們鐵定擋不住的。不過呢,人家都不把咱們當回事了,等着咱們自己困死拉倒。”

    “兄弟,你說的真對。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的看法。”

    “你說。”

    “國王會投降嗎?如果說國王不投降,我們算不算被放棄了?”

    “不知道啊。”

    大表弟疲軟到背後的火炮上,在寒冷中的火炮,溫度要比周圍的空氣還要更低,是深入骨髓的寒意。

    新兵擦擦瓶口,喝一口酒下肚,他耷拉着腦袋問:“我隊長臨走之前有沒有提到過我?”

    “有提到,他說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那個新兵蛋,怕新兵蛋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你知道他這輩子最羈絆的人是誰嗎?你肯定想不到。”

    “老婆?孩子?父母?外婆?”

    “不是不是,都不是。”大表弟有了一種自豪,“就說你猜不到,是個男的,叫餘漣,我表哥。”

    “哪個?沒聽說過,你表哥跟我們隊長什麼關係?”

    大表弟思量了一下:“仰望和被仰望的關係,而且還是情敵,有一點不得不承認,我表哥在這方面確實不行,他想的東西太多。”

    說着說着,大表弟摸過酒瓶,對準瓶口灌了一大口,然後將酒瓶遞給新兵,後者拿過後仰頭飲下。

    “我記憶裏最深刻的日子,是在谷地。”新兵放下酒瓶,“那段時光過的真灑脫,我們每天的工作就是這邊瞧瞧,那邊看看。今天他請酒喝,明天我請酒喝,實在沒錢了,就去村子裏,監工會弄一頓大餐出來。

    偶爾我們經過田地,那裏特別漂亮,民巴們全都彎着腰種田,監工帥氣的拎着鞭子轉悠。到處一片綠色,天也是藍藍的,好像畫一樣。我都想過了,如果能有幸回去,等戰爭結束了,我得做一名畫家。

    只是那時候,田地裏已經沒有民巴了,你知道爲什麼嗎?”

    “爲什麼?”

    “因爲民巴都來給我們擋子彈了。”

    大表弟噗嗤笑了,新兵跟着笑,兩個人敞開心扉大笑。

    笑的嚴重了,新兵抹去笑出來的眼淚,他又說:“民巴都出去擋子彈了,那誰來種地呢?是貴族還是自由民?如果是貴族去種地,監工會不會事業啊?”

    “我認爲應該讓軍官們去種地,因爲是他們把民巴送過來的。”

    “我覺得也是。”

    “到那時候,你已經是一位畫家了,就坐在田間地頭支着畫板,你畫的是撅着屁股埋頭苦幹的軍官們。”

    他們再笑了出來,已經想像出那樣的情景了。

    酒越喝越有,也越喝越少,本就剩下三分之一的酒水已經空了。

    新兵把空酒瓶收起來,可以當做飲水的工具。

    他遞給大表弟一根菸,然後告別:“走了,不跟你在這裏扯皮了。”

    拉開僞裝網,他悠悠哉哉的走在駐地裏面。

    隨着接近睡覺的地方,他的神智有些不清晰了,說來也奇怪,以前喝這麼點酒,應該沒問題的,怎麼今天感覺有些醉了?

    顧不上別的,他想趕快躺下睡一個飽覺,興許明天,興許今晚,事情就會發生大的變故,誰也無法保證。

    所以,讓自己保持精力充沛,很重要。

    馬上要回到自己的溫暖小窩了,也許是第六感作祟,長期的軍旅生涯鍛鍊的敏銳嗅覺提醒他,身後有人在接近。

    新兵剛要轉身,一隻手堵住了他的嘴巴,他想反抗,卻被強大的力量勒住了身體。

    在背後襲擊自己的人力量很大,自己被強行拖進了一側倒塌的牆角內。

    肩膀用力,新兵的肘部狠狠擊打了身後那人的腹部,他感覺到勒住自己的力量減弱了。

    正想着繼續肘擊,一股淡淡的體香毫無防備額的撲進鼻子,不知道在哪裏冒出來的阿諾,一手搭在新兵臉上,一手豎起手指放在嘴邊。

    新兵識趣的點點頭,身後的人也放開了他。

    被打了一肘子的人是沙比,沙比哼哼唧唧的呻吟:“奶奶的!臭小子下狠手啊你!”

    “小聲點。”阿諾讓沙比閉嘴,“你想被發現啊?”

    “不是,關鍵這小子打的真疼啊。”沙比抱着腹部,“要不你試試?”

    “別耍貧,趕緊做正事。”

    新兵左右看看,確定這邊再無別人,他警惕的退到牆角,手抓着牆面,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沙比盤腿坐下,雙臂環抱,威風堂堂的回答:“小子,我們是來拯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