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快要到交班的時間了,他聽見有人睡覺打鼾,也是毫不客氣抽上一巴掌。
當陰陽交界的時間一過,向篤早就是昏昏沉沉的,他努力睜開眼,或者用雪塗到臉上。
等實在支撐不住了,聽到耳朵邊有人說話。
“忍住,特麼忍住,別給他們吵醒了。”
“我去,我也想忍着。醒就醒了,遲早會看到的。”
“那也不行。”
“老哥,我受不了了,給我根菸。”
“到後邊抽去,別被發現了。”
向篤聽不出來是什麼人在說話,他的意志已經薄弱了,終於沉沉睡去。
第二天才矇矇亮,向篤被一陣低沉的吵鬧驚醒,他快速睜開眼睛,幸好不是敵人攻過來了。
有人給他蓋上了白色的牀單,他四下看去,身邊的戰友們都披着這種白色牀單。
三三兩兩的人臥在前方的陡坡上觀察,餘下的人在下面。
向篤爬起來繫上牀單,他剛想同身邊的大壯講話,卻發現大壯的神情很不對勁,猶如遭遇了什麼重大挫折。
“怎麼了?”他弱弱的問道,“你們怎麼這種鬼樣子?”
大壯也不說話,下巴點指着陡坡之上。
向篤疑惑萬分,他慢慢挪向了陡坡,所經之處見到的所有人都一副生無可戀的臉。
這越是加重了他的好奇。
纔來到陡坡上,臺排長罵了一句特別難聽的話,之後排長退到後面,由向篤接過了望遠鏡。
有了這雙千里眼,他能在陽光下看到很多東西。
首先,他看的是王都的城牆,城牆上有四五個敵方士兵,這些士兵正圍着火取暖。隨後,他把鏡頭對準了城內,城裏似乎沒有人居住了一樣,一點生氣都沒有,他只是看到了一條野狗在自由的奔跑。
王宮頂上插了一面大旗,是太輝的旗幟,可除了這些,暫時沒有什麼特別的。
鏡頭再動,這回他看見了不一樣的東西,在一些空地上長出了金屬的樹木,那是已經和正在建造中的廣播塔。
向篤不認識,也不知道幹什麼用的,他認爲應該是某種防禦工事。
既然沒有特別之處,那麼自己這羣戰友是什麼意思?
準備收了望遠鏡,向篤頭往側面扭動,恰逢此時,他看到了那塊大坑。
由昨夜的黑暗,到今天被光明揭開,向篤算是看見了坑裏的樣子。
就一眼,向篤胃裏翻江倒海的,直犯惡心。
他默默移開望遠鏡,又輕輕將望遠鏡放下,而後慢慢退下去。
沒走幾步,他發了瘋一樣狂奔,結果撞到了一棵樹上,頭部腫了大包。
有五六個士兵衝過來按住他,還有人拿手堵着他的嘴。
向篤的確想尖叫,要是沒這些人攔着,他一準會發瘋般的狂跑。
終於,他冷靜下來了,士兵們也放開了他。
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雙鰓,一下一下,越拍動靜越大。
“夠了。”
堅實有力的手扼住了向篤的手腕,大壯沉穩渾厚的嗓音說道:“冷靜下來,你這樣會暴露我們的。”
“你讓我怎麼冷靜?那是……那是一個……”
“萬人冢,我知道。現在你知道爲什麼裏面沒人了吧?我們來晚了。”
向篤很是不可思議,他錯愕的盯着發現個的眼睛,他想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麼能這般的冷靜。
他去摸地上的雪,白白的雪花很涼很涼,抓在上面是鑽心的疼痛。
大壯的表情也從冷靜一步步變得扭曲起來,到後來,向篤居然捕捉到了自責。
在外人眼裏,大壯是因爲沒能救下這些人而自責,可真正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
“我想靜一靜,放開我,我不會鬧騰的。”
向篤頹喪的站起來,他腳步根本不穩,蹭着地面緩慢的走着。
他走過的那些人裏面,有不少人掛着震驚和恐懼,還有就是怯戰。
士氣低落到了冰點,即將蕩然無存。
在城內,貝基昏昏欲睡,她居住的地方快要被漳氣吞噬了,裏面的氣味時刻要人奔潰。
一連幾天,他們吃不了一口食物,排泄物都堆在一個角落裏,還有勞工們身上的汗臭味。
極度惡劣的環境下,人都有自殺的心情。
那老二眼裏佈滿血絲,他還是和幾個人祕密的商議着什麼。
一些青壯年男子完全服從那老二,而那老大隻在一旁冷眼相看。
屋裏的人一天少過一天,大概一個小時之後,這道門會被再次打開,贖罪軍的士兵們將帶走勞工和隨便幾個人。
這些人被送到城外做什麼,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除了小熊。
小熊瘦了不少,貝基摸着這個傻小子沒以前那樣柔軟了,摟着睡覺也不那樣舒服了。
貝基繼續低迷,聽那老二這幫人嘀嘀咕咕。
像個小聚會,少女總拿這個來比喻,好像回到了從前,唯一不變的是她依舊無法加入其中。
這種聚會持續了三天了,眼看着參與聚會的人目光越發的堅定,貝基也能感受到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人的求生欲和仇恨已經燃燒旺盛,如果火焰最旺盛時不去加柴,火焰只會慢慢熄滅。
那老二深知這一點,他決定今天行動,如若不然,屋子裏的人連跑都要沒力氣了。
那邊嘀咕完了,那老二走到貝基身前,他看着這兩個孩子,一隻手搭在貝基頭上。
“先生。”
貝基虛弱的打招呼。
“還能站起來嗎?”
“還能。”
“那還能跑嗎?”
“應該可以。”貝基眼睛睜得大大的,“爲什麼要跑?難道您準備……”
“噓!別說話,你現在要活動活動,這頭小熊就交給你了。”
“那我應該往哪裏跑?”
這邊話沒說完,無意外面一陣嘈雜。
那老二頭皮發麻,這些人怎麼提前來抓人了?
他只能撇下貝基,給商議好的人使眼色。
在陡坡上,觀察中的士兵低聲喊:“有情況!”
臺郃頭一個反應過來,那吾緊隨其後,二人極快的趴在了陡坡上面,同時拿起了望遠鏡。
在城門前,十幾個贖罪軍的士兵來到了城門前,另外不知道哪裏又冒出來了的十多個,這些人分到了城牆和城門處。
兩個人觀察着,看到士兵們去了北城門附近的民房前面,他們打開了門粗暴的吼叫着。
隨後,他們驚奇的發現,有平民走出了門。
平民被分成了兩隊,一隊頭朝南面站,另一隊頭朝北面對着城門。
隨後,城門緩緩打開。
臺郃暗道不妙,他已經想到了這些人會被推到大坑裏面。
這時的陡坡上已經趴了十多個戰士,雖然沒有望遠鏡,可對城裏發生的事情也具備一定的觀察能力。
這些士兵攥着拳頭,有的人已經把槍舉起來了。
“放下槍!別暴露!”
臺郃喝令道。
也就在下一刻,平民中有人大吼一聲,這個人撲倒了距離最近的士兵。
餘下的平民皆奮起反抗,整個街道上打成了一片。
那老二一拳一拳的砸在那個士兵臉上,而城牆上的士兵們也已經端起了槍。
民衆們散成了一片,有人對着槍口驚叫,有人攻擊身邊的士兵,有人往城外跑,有人往城內跑。
跑到城外的人有十多個,在鎮壓那老二這羣人的檔口,城牆上的人還有餘力對着城外出逃的人開槍。
這些人還沒有跑到大坑前面就已經被子彈打穿了。
“我日你的祖宗!”
大壯暴喝除了驚天的一嗓子,他抄起步槍對準城牆之上射擊。
餘下的戰士們早已經怒不可遏,或舉槍或衝下了陡坡。
臺郃還想組織剩下的人做有效進攻,而那吾已經扛起了旗子。
“兄弟們!跟着我衝!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