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計較!”冬紫來難得冰了臉,“你們先喫,我去去就來。”
她本就是繼母入府,若是傳出虐待繼子,還是房中唯一的男孫,連頓飽飯都不讓他喫上,倘若傳出去,她就身敗名裂了,還要牽連整個孃家都名聲受損。
冬紫來始終都記得入府那日,半個小大人的阮安仙站在她的面前,阮雙行也才七八歲的模樣,懷中抱着小小軟軟的一團阮安玉。
“我是阮安仙,這是我的弟弟雙行,他抱着的是我的妹妹青青兒。”
阮安仙見小妹哭了,就讓身後的弟弟抱出去,然後同她這個繼母道,“您是我們的繼母,或許我這輩子無法把您當做親生母親一樣,但您只要不存壞心,雙行和青青兒,都會將你當做親生母親一般對待。”
“我的底線很簡單,您只要不傷害這二人,你要在三房如何我都配合,若是您讓我弟妹出事,亦或存了腌臢心思,我決計不會放過您的。”
冬紫來站在院中嘆了口氣。
她才入府的時候,其實三房的孩子們相處的極其和諧,阮雙行很用功的讀書,每日會抽出固定的時辰過來看小安玉,阮安仙再抽抽他的課業,但隨着小安玉的長大,一切都開始轉變……
旁邊的媽媽疑惑的叫她:“夫人?”
“走吧。”回神冬紫來搖搖頭,或許真的是她看不懂這三姐弟。
一頓飯喫的不算順利,倒是讓阮雙行被阮遠章、冬紫來、阮安仙來回盤問,等着喫完外頭漆黑一片,天地無聲,喫的髒兮兮的阮安玉換了身衣裳出來,就見阮雙行要走了,急忙小跑過去。
阮雙行見小胖墩又來了,抖了抖衣袖,難得駐足等她,淡淡地掃她一眼,“你又要做什麼?”
“二哥,日後我能去你院子喫飯嗎?”阮安玉感覺這人好像不再拒他於千里之外了,撲上去把他抱着。
被撲得差點身形不穩的阮雙行嘆了口氣,這丫頭就是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他任憑阮安玉抱着,跟她說:“你適才不是說,我院子的飯菜都不夠你喫的嗎?”
他也覺得阮安玉太能吃了些,本以爲那日她就吃了兩碗飯,結果旁邊小飯桶裏面也一顆米都沒給他剩下……
阮安玉哀怨的目光看他,“二哥,我想去,我想玩你院子水缸裏的魚……”
說罷,轉而笑盈盈看他,“二哥,以後我會乖乖的,你信我好不好?我不僅聽姐姐的話,我也聽你的話……”
她說着說着就癟嘴,開始抽抽搭搭,“你要真的討厭我跟着你,你現在就說,你說了我就當真,日後再也不去煩你了,反正你不許在討厭我了。”
小娃娃說着真的委屈的眼淚汪汪的,拿起小手擦了兩下眼角,語氣更加虔誠,她拽着阮雙行的衣襬,“二哥,我以前不懂事,你可以怪我,也可以罵我,稍微收住點力揍我幾下也是可以的,都是我該得的……”
阮雙行眸光淡了很多,有些柔和揉了進去。
今晚這飯局小妹到底在做什麼,他在清楚不過了,笨拙卻小心翼翼的給他討來了公道。
其實,飯食他真不在乎的,可能,對着小胖丫頭而言,沒什麼比喫好更重要了。
大約是真的可憐他了吧。
“我沒有可憐你!”阮安玉將他腦子出現的想法打散,“二哥,父親、母親、姐姐都是在乎你的,即便父親不算很喜歡咱們,可也不想咱們在府邸被下人苛待,有些東西你要說啊,你不說,別人就會一味的……”
一隻手落到腦袋上,阮安玉猛然淚水繃不住的落了下來。
她能感覺到這淺淺的動作,是阮雙行對她無聲的安慰,在他心中,或許是有她這個妹妹位置的,是她自己糟踐的一寸不剩。
“回去吧,姐姐找不到你要擔心了。”阮雙行收手。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阮安仙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阮雙行難得順了姐姐一次,點點頭,嗯了一聲。
見阮二哥伸手給她,阮安玉望了他一眼,又一下扎到他懷中不出來。
阮安仙不知兄妹二人發生何事了,見此難得擰眉說她,“怎麼,你還想你二哥抱你回去了?你自個多重心裏沒點數?”
“我纔不重!是姐姐自己沒氣力!”阮安玉哼哼。
“你還給給我頂嘴了?”阮安仙本欲轉身的腳步,被妹妹給叫停。
“是姐姐先說我胖的!”阮安玉一邊說,還真的怕這姐姐過來給她兩下好的,忙扯着阮雙行衣袖就朝着走。
“慢些,當心摔了你二哥!”阮安仙憂心,讓提着燈籠出來的橘白先追過去引路,“快去跟着,別讓安玉胡來拉着二少爺去別處鬧騰。”
見被冬紫來送出了的管桂,阮安仙從袖中摸出幾張銀票,這是她剛剛吩咐丫鬟回去拿的,“和你手中的一起給二少爺,就說都是母親給的。”
管桂嗯了一聲,忙跟着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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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院子到了,阮安玉乖乖放了手,恭敬地說:“謝謝二哥送我回來。”
“你不是還要抄書嗎?”阮雙行徑直朝裏走。
阮安玉啊了一聲,她不想抄了,捏着小手不在乎道:“二哥,夫子看的就是態度,明日肯定會放我進去的,你今日不也表揚我抄的漂亮嗎?”
阮雙行回頭難得對她笑了下。
阮安玉感覺那笑意裏面有不容她拒絕的命令,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邁着小腿先跑了進去。
抄就抄,反正也不是很多。
卻是等她抄完了半頁,阮雙行才走了進來,也沒過來看他,就在旁邊落座了下來,單手落在桌案上,然後合上了眸。
阮安玉見此着實驚了,卻是才放下筆,那頭的人聞着動靜就睜開了眼,“不想抄了?”
阮安玉抿嘴嗯了一聲,她是真的困了啊,今個又打又哭還跪祠堂,“我明早起來抄,肯定能抄完的。”
阮雙行走了過去,看她一板一眼寫的醜中帶着方正,就說:“你若抄完了,明日我帶出去逛逛可好?”
阮安玉眼神頓時明亮,“好!”她都被關的要長出青苔了,自打從假山摔下來後,管桂也不許她再去高出玩了,阮府說大也就怎麼點大,阮安仙又要出嫁,自然要越少出去見人越好。
“可這樣二哥不會被罰吧?”阮安玉想起上次一串糖葫蘆就讓阮二哥去了祠堂。
“不會,我會先去給母親吱一聲。”阮雙行回話。
不過半個時辰,阮雙行就看遞給她一疊紙的小娃娃。
似乎是真的累了,還打了兩個哈欠。
阮雙行掃了兩眼,點點頭,而後起身,“明日我帶你出去玩。”
纔出了院門,小丫頭的聲音就響起來。
“二哥!”
他回頭,就看阮安玉抱着個小盒子過來,一股腦塞到他手裏。
“都給你,好喫的!很好喫的!”阮安玉笑嘻嘻看她,這盒子都是她得的糕點小喫,她沒錢,也不能給阮雙行多好的東西,只能把她最珍貴的喫食分給阮二哥了。
今日阮二哥定然是被她打動了些,自然要乘勝追擊的,喫不喫都無所謂,他帶回去了,見天的看着,也能對她好些了。
阮安玉站在院門,目送離開的阮二哥,小廝在旁邊給他打着燈籠,他走幾步就能明顯感覺跛了下腳,卻依舊背脊挺直,暗夜之中,只有那微弱的光芒照着他。
阮安仙捏緊了袖中手指。
以後,她會陪着這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