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想相信百里歸鴻說的話,以東明滅國公主的身份承認自己,可這就意味着,她馬上要替代另外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嫁給同自己有些血海深仇的敵人。
這種讓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就詭異的擺在她面前,她不知道這算是巧合還是算天命。
“你知道,太后賜婚,我將會在不久之後嫁給靖安王二子南靖言嗎?”
話音剛落,就見百里歸鴻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陰沉冰涼。
“他倒是打的好主意。”百里歸鴻臉色鐵青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許嫁給他!”
就像極度不滿自己妹妹找男人的眼光一般,他下意識地開口阻止。
早些年他就聽探子說,百里芸身邊有一個小跟班極其粘人,成天待在他妹妹身邊,一心想要圖謀不軌,他早就心有不滿了。
“又不是我想嫁給他的。”
被堵了個結實的百里芸只覺地莫名其妙,她之前甚至都不記得南靖言是誰,更別說嫁給他了,百里歸鴻這麼一說倒是顯得她有什麼不合時宜的想法一樣。
“那就把這婚事給退了。”
“拜託啊,大哥,你在這裏說得輕飄飄的,那可是太后下令,稍有不慎可得是全家遭難,我還想留着這條小命多活幾年呢。”
百里芸縮了縮脖子,自從上次經歷過幾次生死劫難,她都對這些有生命危險的事產生恐懼心理了。
“那我親自去和那小子說——”
“別別別,你能不能先冷靜一會,這可是南滕,不是你的東明國,你一個亡國太子貿然去見他不是自投羅網嗎?”
百里芸這話說得有這重了,她當着百里歸鴻的面將界限分的太清,難免會讓他聽起來難受,但是百里芸心裏是絕對不希望百里歸鴻爲了她丟了性命。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就在百里芸擔心是不是話說重了的時候,突然聽見男人的聲音傳來:“是大哥一時衝動了。”
百里芸看着男人微蹙着眉說出這句話,心底不知道是什麼滋味。男人心裏的事情太多,太過於沉重壓抑,一有什麼風浪就會導致情緒浮動太大。
她有些心疼。她不知道如何去緩解壓在男人身上的悲傷與憂愁。
“哎呀,你先別想這麼多事兒了,當務之急是要將身體養好。”
百里芸無奈的勸說,但是男人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坐在桌前呆呆的,就像魂魄飄走了一般。
她伸手想將他扶至牀榻上休息,手剛觸及到他的手腕,就被他反手一把抓住。
女子纖細白皙的手被男人握在手裏,百里芸覺得有些怪怪的,剛想把手抽出來便聽到男人道:“奇怪?”
“奇怪?什麼奇怪?”
男人用拇指不停地撫摸女子的手背,像是在找些什麼,“你以前這裏有道疤的,是你小時候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磕的。”
“……”百里芸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我也很奇怪你爲什麼會那麼肯定我是你妹妹,雖然最近我確實夢到過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啊……對了,之前我問相府裏的人,他們十分肯定我就是上官芸,不信你看,這裏有道小月牙。”
百里芸將袖子挽至胳膊肘,指着上面的印記給他看。
百里歸鴻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偏過頭:“我不可能認錯人。”
“……我沒說你認錯人,我的意思是,你看我有沒可能是一個不小心佔了上官芸的身子?”
百里芸吐了一口氣,終於把這事兒說出來了啊,其實她一早就有這個想法,只不過一直沒說出來而已。
“……不知道。”
百里歸鴻靜默半晌,吐出這幾個字來,這怎麼可能?簡直就像天方夜譚,打死他也不會想到居然還有這回事。
“……好吧,你不信也沒關係,不過我今天來實際上還有另外一個事,我想把你帶走。”
“帶我走,去哪兒?”百里歸鴻一個沒忍住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聲音也有些激動:“回東明嗎?”
“回什麼回啊?”百里芸白了他一眼,“這個時候回去又能怎麼樣?我的意思是讓你換個地方住,這裏不是我給你找的地方,我怕……會有危險。”
“那又是誰?南靖言那個小子嗎?”百里歸鴻一臉不屑。
“不是他,是他的好兄弟……誒,反正差不多吧。我怕你有危險,所以你還是跟着我走吧。”
“我豈會怕他們?”
“……我該怎麼和你說呢,”百里芸有些喪氣,“你先養精蓄銳行不?我先去打探消息,接下來再看如何行動。”
“…………”
百里芸看着有些執拗的男人,也不想與他多扯什麼了,直接點了點頭。
————
兩人又在房內細細弄弄說了些什麼,小廝在院裏掃地,時不時擡眼往門上瞅了兩眼。
吱嘎一聲門開了,兩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兩位——”
看他們皆是穿戴整齊走出來,男子玉樹臨風,女子嬌小可人,搭在一起可算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卷。
“從今天起,他就不住在這裏了,我已經同你主子講過了。”
百里芸交代了一句便讓百里歸鴻先上了馬車,又轉過身給了小廝一些賞銀。
她心裏實際上還是有些緊張的,她想將百里歸鴻帶出去放在一個不受那些人的監視與制約的地方,可是那種地方會在哪裏呢?她現在雖然不清楚邢衍易這些人知不知道百里歸鴻的底細,但一旦日後發現了後果則不堪設想。
就在百里芸瞅着他看了好幾眼之後,百里歸鴻終於忍不住了:“你想同我說什麼?”
“……”百里芸有些爲難地皺着眉頭:“我在想,要把你藏在哪裏纔好。”
“藏?我爲何要藏?”百里歸鴻一臉的不屑。
百里芸看着擺着一張臭臉的男人,忍住了心底的埋汰,她能說就算男人擺出這樣一副不屑高傲的面孔也能讓人看得心悅嗎?
“……我的意思是,有哪個地方可以讓你先潛伏一陣子。”
“相府不就很可以麼。”
“相府?你沒有搞錯吧。”百里芸喫驚地瞪大了眸子,她好不容易把他弄了出來,纔不想轉頭又將他送進去。
“爲何不行?既離得你近點,又可以探聽南滕內閣要事,真是沒有比這個地方再好的了。”
“…………行,”百里芸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問:“那你想以什麼理由進相府?侍衛?馬伕?”
“……”百里歸鴻面無表情地盯着她。
“那不然呢?丫鬟?”
百里芸這時才發現眼前這個男人有多麼不好伺候。
“你的男寵。”
“什……什麼?”百里芸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不行不行不行。”
上官毅和紀氏要是聽說她在嫁人之前竟然還養着男寵,那不得罵死她。
“我是被你從那種地方救出來的,這個名頭豈不是最好的?”
又想起那個地方,男人的眸子明顯黑了幾分,臉色也有些不對。百里芸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些屈辱而又慘痛的日子,身爲一國太子,沒有死在戰場卻差點淪爲敵國低賤的玩物,那其中的滋味哪是尋常人可以承受的。
百里芸心知男人提及此事心底不好過,但也還是堅持着:“不行,那還不如讓你做個侍衛呢。”
百里歸鴻看了她好半晌,也知道她心底在爲他想着什麼,嘆了一口氣最終也是答應了:“行吧。按照你說的來,不過要是做侍衛,我得是守在你身邊的。”
“行行行。”
百里芸搭着腦袋,隨意地點點頭。
口頭上算是答應了,她得怎麼和紀氏和上官毅說呢?特意往身邊安排一個人高馬大、模樣還挺不錯的侍衛,怎麼都覺得有些怪怪的。
馬車晃晃悠悠,終於到了相府。
百里芸下了車,眼尖的看見院子一角閃過一片綠色,她喊着:“綠柚綠柚,快過來。”
今天綠柚出去換茶的功夫回來就不見了百里芸,在府裏尋了半天也沒找見,估計她是出府了。
一邊帶着“小姐出府不帶我”的埋怨中,綠柚在大門處晃來晃去,就想等百里芸回來時好好地訴訴苦。
結果,小姐是等來了,可是……她後面竟然也跟着一個男人。
啊……這個男人長的可真好看,身形頎長,眉眼像是刀刻出來的一般,深邃迷人。
“小妮子,把口水收一收。”百里芸輕拍她的臉。
“啊……”
綠柚捧住雙頰,有些羞澀:“小姐,你怎麼將他帶回來了。”
男人微微皺眉,有些不悅,什麼叫將他帶回來了?他有什麼不得見人嗎?眼前這個應該是妹妹的婢女,怎的如此大膽無禮。
他有些不滿地瞅着她。
百里芸無奈道:“我這不是也沒得辦法嘛,我想在府裏給他尋一個職位,這纔會將他帶回來。”
“相爺夫人那裏怎麼辦?”
綠柚也是替她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