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狼胥 >第一百零七章 釣錯了池塘
    大璟隆彰三十二年,十月初八,時入初冬,北方已經下了場小雪。

    天氣尚未變得酷寒,陽光仍舊有濃濃的暖意,小雪落下,能很快化得乾淨,並不會有多少積雪留存下來。

    土地也不會凍得很堅實,尤其是中午的時候,暖暖的陽光,讓地面又是泥濘起來。

    踏踏的馬蹄聲,也變成噗噗作響,然後濺開一蓬蓬泥花。

    若是不看那兩人兩騎,就好似寧靜的湖水,被人打了水漂一樣。

    “說起來,我還是在這裏遇見的恩佐,然後纔去的朵顏大會。”連行數日,凌沺又來到了初遇恩佐一家的地方,有些感慨。

    只不過而今恩佐一家並不在這裏了,他們在朔北部。

    且就算不在朔北,此時也已該動身去往冬牧場,同樣不會留在這裏。

    荼嵐最豐美的草場,其實都在北半部地域,尤其是荼莫爾部轄境,大體皆是如此。

    這裏尚好,再往南,臨近大璟雍州、冀州交界處,其實也是一小片荒漠,頗爲荒蕪,並沒有多少人煙。

    雍虞羅染登上汗王位以來,夏秋之時,更是幾乎將這邊放棄。

    嗯,準確的說法則是在養地,以免牛羊過度啃食,會讓荒蕪的面積越來越大。

    反而是會播撒草種,儘可能讓這裏草木更加茂密繁盛。

    荼莫爾各部,都有冬夏兩個牧場。

    冬牧場在南,一來能暖和一些,二來這南部地域,經過夏秋兩季外加半個春季的養地,可以收割很多的乾草,能支撐各部牲畜過冬。

    而初春過去,就再遷回北部的夏牧場,那邊經過四五個月的修養,積雪融化後,豐美的新草,有序的放牧,便足夠支撐剩餘七八個月時間。

    他們現在身處這裏,基本也就是各部夏牧場的最南邊了,而此時,若恩佐一家不在朔北,則怕是已經在大璟邊界了。

    兩國也會在此時大開互市,這個時節荼嵐人會大量外販牛羊,換回更豐富的過冬物資。

    只是今年有些例外,因爲老汗王經不起折騰,王庭並不會向南遷徙,周圍各大部落也就不會動。

    畢竟葉護、葉護,這個護字也是個很重要的存在,各葉護部落,也是拱衛王庭的一道堅實防線。

    再加上奈古已下,很多部落會重新劃分轄地、部民,以及整合奈古部民等,一個冬天能不能全都徹底安頓妥當都不一定。

    照例會遷徙的部落雖不是沒有,但也不會太多,而且只是些中小部落。

    大璟雍州、冀州今年冬天的肉價,大概會稍微高一些了。

    “你還會感慨?”羅燕途直接出言打趣道。

    在他眼裏,什麼傷春悲秋、感慨惆悵的詞兒,應該都跟這犢子半點兒挨不上纔對。

    “我感慨個屁!我是想胡綽了,孃的,一年到頭淨到處晃盪了。”果然,凌沺直接爆粗。

    那時候雪都沒怎麼化利索,現在都已經又降冬雪了,除了剛成婚那段時間,這都多長時間沒見過胡綽了。

    剛成家的大小夥子,能不想媳婦麼。

    “別提這個,頭疼。”羅燕途先是笑了下,隨即愁眉苦臉起來。

    呂傾動作倒是夠快,他們臨行前,長興那邊就回消息過來了,殷王答應將女兒許配給他了。

    只待他去了長興,三書六聘的正經程序走上一趟。

    想想那個號稱長興一霸,連夏侯明林都得見面陪笑臉的郡主,他就爲自己感到悲催。

    而且凌沺個快嘴子的,也通知了蕭無涯。

    後者也與羅父商定,會代其拜訪殷王府,並上請聖意,準羅父入境,親自操辦羅燕途婚事。

    算是想推都推不掉了。

    “呵呵、哈哈。”凌沺看他這苦嗖嗖的樣兒,笑的賊開心。

    “走吧,打點兒東西烤來喫。”笑罷,凌沺指向前方不遠的一片樹林。

    一路上,他們是逢林子必鑽的,不僅是爲了改善伙食,省的淨啃乾糧,也是給有些人機會的。

    雖然雍虞薩旌的事兒一出,他也不確定是否還會有魚兒蹦出來,但也並沒有放棄釣魚的打算。

    值此時,真要有魚蹦出來,可就絕對小不了。

    “咻~”

    一支粗壯弩箭,正中一頭雄鹿脖頸,穿透而過,將鹿的身形都帶飛了數步,落地掙扎幾下斃命。

    凌沺的傷勢雖好的差不多了,但並未徹底痊癒,還是沒法練習射藝的。

    但他有弩啊,還是箕羅重弩呢。

    這弩用腳踏穩,他是可以做到單手拉弦的。

    “真特娘浪費!”羅燕途呸了一聲,收起手中弓箭,對凌沺此舉表示鄙夷。

    誰讓凌沺仗着重弩,一路上連打獵的機會都不給他,回回搶他的獵物呢。

    “左右。”凌沺把弩往背上一掛,走到其身邊,笑着往雄鹿倒地處走去,低語道。

    “左。”羅燕途也笑着回了一聲。

    然後就見倆人拔出戰刀,一左一右撲了出去。

    同時,樹上、草叢裏、落葉下,伴着枯草和落葉漫天飛舞,二百餘道身形騰躍而起,手端連弩,直接向兩人展開攢射。

    他們手中的連弩,比夏侯親兵和朔北軍用的,更大更長,且能裝十支弩箭,一手端穩,一手拉動上方拉桿,就能連發。

    而朔北軍而今有的那種,更加短小,且只能裝箭四支,卻有四張細弓臂,弩機勾動一次,會放一弦,可單手操作。

    兩者並無優劣,只是前者方便步卒使用,後者多專爲騎兵配置。

    但不論哪一種,都特麼不是好相與的。

    三十步可透甲傷敵,五十步可殺無甲之人。

    而且射速極快,二百多人手持,不遜千人齊射,小範圍內,甚至箭矢更加密集。

    當下凌沺和羅燕途,也顧不上特麼左右殺敵了,臉色大變之下,快速找地方躲藏身形。

    可這樹林裏,大樹沒有多少,碗口手臂粗細的樹木根本不能盡數擋住他們龐大的體型。

    只能是隱蔽頭面要害,剩下全靠內甲去擋。

    好在他們手裏也有弓弩,能偶爾回擊一下,尤其是羅燕途的連珠箭,雖只能連發三五箭連珠,就得停頓一下躲避,但精準的箭矢,也讓敵人爲之忌憚,不敢肆意露頭,算是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又是你自己的仇家,你咋就那麼遭人恨呢!”一邊瘋狂躲避,羅燕途還不忘衝凌沺恨恨喊兩嗓子。

    哪種連弩都好,沒特麼一樣是荼嵐有的,都是大璟的玩意兒!

    魚倒是真釣出來了,卻他娘釣錯池塘了!

    “我他娘怎麼知道?”凌沺憤憤回一嗓子,端起重弩就是一箭射出去,強勁的弩箭連透兩人,才釘在一棵樹上,前後各漏半截,在那直顫。

    不過他也不好受,身上叮噹中了好幾箭,而且是破甲箭頭。

    雖然因爲對方不敢靠他們太近的原因,導致勁力有些不足,不能完全破甲,傷口並不深。

    但也照樣弄得他破皮流血,很是狼狽。

    “以後絕逼弄面盾帶着!”凌沺憋屈道。

    這二百來人,雖然看着也身形矯捷,不是庸手。

    可真被他近了身,砍殺起來也絕不會怎麼費力。

    而現在,對方手持連弩,交替射擊,卻是讓他都不敢怎麼露頭。

    這可不是緱山皇城一樣的狀態,那時候雖然箭雨也密集,但對他有威脅的,也就城頭那一二百人。

    而且他突然爆發,那些人還得追着他射箭,有了錯落和時間差,並不算特別密集、整齊。

    現在是換成敵人早有準備,他們不找人,而是盯住他身邊空間,圍着圈兒射,弄的他往哪兒走,都是自己往別人箭上撞,忒被動。

    “鳥兒,砍樹!”突然凌沺靈機一動,看到一旁還有幾片頑強的葉子的小樹,當即大喊一聲。

    然後重弩也不要了,往旁邊一扔,一個滑鏟過去,用刀砍倒了一棵手臂粗細的小樹。

    像是挺矛一樣,攥住樹幹,讓樹冠衝向前方,並將之旋動起來,猛然前衝。

    連身上新中幾箭,沒來得及拔掉箭簇,導致傷口被劃開擴大都不管,像只瘋虎一般。

    而這樹雖小,樹冠直徑也足有過丈,且枝杈不算少,哪怕沒有樹葉,還有些易折,但也起了大作用。

    敵人射來箭矢,被噼噼啪啪的擋落,隨着斷碎的樹枝一同崩濺掉落,難能再起作用。

    凌沺爆發速度之快,也讓他們來不及再向兩側繞行重新設圍,便被衝近。

    樹冠猛然往前一頂,如槍似矛的一記中平刺,將四人推倒,有個倒黴的還被樹枝刺瞎了眼睛,發出極爲疼痛的嘶吼。

    凌沺隨即直接棄了樹幹,昭陽刀在手,一刀斜斬連殺兩人。

    接着,其刀勢沒有半分停頓,刀隨身走,身借刀勢,在敵人堆裏,似翩翩起舞一樣,帶起一蓬蓬血霧。

    羅燕途那邊也不遜色,只比凌沺稍慢一些,殺向敵羣。

    棄了擋箭的小樹以後,右手持刀連斬,左手梭鏢飛刀頻出,極爲靈活,殺敵速度並不比凌沺慢多少。

    “後!”凌沺回身一瞥,暴吼一聲。

    原來是羅燕途身後,一棵樹上再躍下一道人影,手中短槍直刺羅燕途後頸,動作狠辣迅猛非常。

    羅燕途連忙擲出手中飛刀的同時,向前狼狽翻滾,躲開這一擊。

    卻不料,身前一堆落葉猛然爆開,再一道人影暴起,一刀撩斬而出。

    而凌沺這邊也有四人,先後突兀殺出,個個都是一流好手,將之圍在中央,展開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