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狼胥 >第一百零八章 碧落
    並不算特別繁密樹林裏,不僅只有廝殺雙方,看熱鬧的,也有不少。

    “師父,不用幫忙嗎?”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面上鬍鬚都僅是淺嫩柔須的高大荼嵐人,手中持劍,很有些急躁的看向自家師父。

    “些許蟊賊,奈何不得他們。”彥阿則喜淡定道。

    其周邊十多人,也差不多都是一個樣子,看上去便沉默冷靜,甚至有些淡漠之感。

    這些人都是擬已部武士,皆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高手,是他的親衛。

    他的徒弟只有三個,雍虞業離排在老二,這高大少年是老三,大弟子卻是大璟人,並不在荼嵐。

    想要釣魚的凌沺,並沒有動用任何自己的人馬,只是將雍虞只胡和呂傾那邊的一些人手,提前佈置在了一些自己必經之路中易於設伏之處。

    而擬已特勤,則是受雍虞業離這個弟子所請,來走一趟,算是師徒倆一起站個隊。

    現在這地方,是凌沺定下七個地點的第五個,再往南就只剩兩個。

    擬已部在此地東北方向,所在靠近奈古草場邊緣,離這裏比王庭近上許多。

    是以他來的也早,凌沺尚在王庭時,他便已經到了這裏,比那些伏擊凌沺之人,都更早一些,也隱蔽的更好。

    可以說他是親眼看着這些人在這裏設伏、探查凌沺二人蹤跡、在二人入林後驅趕野鹿誘使二人深入的。

    但他可沒有半點兒提醒凌沺的意思,主動現身一見,更是想都沒想過。

    他的想法很明確,只要來設伏的不是荼嵐人,那便是凌沺兩人掛了,也與他沒有半點兒關係。

    純粹當來看熱鬧了。

    而且無論凌沺也好,羅燕途也罷,都是當世頂尖的年輕武人,哪有那麼容易被殺。

    高大少年雖是蠢蠢欲動,早已難以按捺心中戰意與熱血,卻也只能老老實實聽話,靜靜看向場中。

    而此時羅燕途面臨前後夾擊,情況可謂十分兇險。

    不過其也並未慌亂,手中長刀先向前迎,與敵撩斬長刀對拼。

    同時左手再捏一支梭鏢,沒有投擲出去,而是當做短匕,一併向身前之敵,連連點刺。

    再來一手聽聲辯位,左腿高高向後揚踢,一個蠍子擺尾,將身後之敵砸落、封堵他身側躲閃空間的一槍踢到一旁。

    藉着交手反饋之力,羅燕途勉強穩住身形,恢復站立姿態。

    不過其並沒有猶豫停滯,當下立足未穩,這突然新出兩敵,又不是庸手,當下便欲棄敵斜進,擺脫二人前後夾擊之勢。

    然,其腳步剛動,右前方便再從落葉堆中,跳出一人,一記流星錘如從水下猛然撲出捕獵的鱷魚一樣,奔他門面而來。

    只是常言道,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誰特麼也不是傻子啊。

    羅燕途出刀與之相交,準確將之擋住,將錘頭斬回。

    可這三人卻眼帶一抹喜色,因爲羅燕途的刀,被這一擊直接砸飛。

    羅燕途也同樣嘴角帶笑,不過是冷笑。

    其左手梭鏢,向身後甩擲出去,那裏也有一蓬不細看發現不了的,微微略高的落葉堆,當下便是涌出血來。

    然後便在那三人震驚目光下,左手一探,準確擒住自己旋飛過來的刀柄,再往前一送,刺入那持刀之人的咽喉。

    隨即其右手奪過那人手中大刀,並將之拉到身側,擋住又一記流星錘之後,旋身向前,手中兩刀一前一後,將近錘頭處鐵鏈纏繞繃緊。

    接着擰身撤步,將之往右一鬆,繃緊的鐵鏈頓時被另一人的一記猛刺擊斷。

    羅燕途趁機速進,一刀仍舊纏住鐵鏈不放,一刀連連劈斬,迫敵處於狼狽守勢,長刀立劈斬落,被架之後,改爲反持,臂抵槍桿下壓,手中刀尾猛然前刺,狠狠砸中其咽喉,致其喉骨盡碎而亡。

    緊隨其後,羅燕途側展手臂,長刀再次脫手而出,繞過一個詭異的半圓弧線,將鐵鏈另一端的敵人斬首當場。

    短短瞬息的戰鬥,可謂精彩紛呈。

    凌沺那邊則相對枯燥無味,他的刀勢簡單,並無絢麗招式,只既快且猛,加上一股捨命的兇威。

    一刀橫架,隨即緊接撩斬,便斃敵兩人,全然不顧身後襲來刀劍。

    但也是藝高人膽大,心中有逼數。

    在斬敵兩人之後,另兩敵兵器臨身之前的毫釐之間,便已身隨刀走,疾進一步,且回刀反旋刀花,將身後攻擊盪開。

    繼而返身突進,昭陽刀在左側敵人頸間劃過。

    右手同時探出,一掌準確拍在最後一敵持刀手腕,使之揚起、中門空漏,繼而手似虎爪一般抓出,捏斷其喉骨。

    “滿門虎狼。”這是彥阿則喜的觀後感。

    經此一戰看罷,他也明白凌沺比他以爲的要更強一些,僅武學一途,阡陌崖一衆對他的影響,要比書生劍大的多。

    他們都是從廝殺中砥礪而出的猛獸。

    這一點,還與他的殺生劍,區別極大。

    殺生劍是追求冷靜、甚至冷漠的。

    而阡陌崖一衆上下,不管所習武藝爲何,都有一股兇蠻的野性。

    氣勢和風格,都截然不同。

    “叛離師門,會不會被打死?”高大少年看看凌沺他們,再看看自家師父,有些蠢動。

    當然也就是想想,最多就是想過去打個招呼,交個朋友,讓他真叛離師門,他也是萬般不願的。

    可還不待他開口,向師父請準過去打招呼的事,場間便變故再起。

    一個身着寬大綠袍的男子,雙手緩緩輕拍,帶着一臉邪笑向凌沺他們遠遠走來。

    其身高九尺,卻頗爲枯瘦,膚色還有些慘白,活脫脫像個大糉子似的。

    腰後倒懸一對兒五尺彎刀,弧度極大,宛若新月。

    “血月刀,碧落!”

    凌沺和彥阿則喜眼神不約而同的變得凝重起來,只是互相不知道罷了。

    “老朋友,出來一見吧,別躲着了。”碧落朗笑一聲,卻是聽的人瘮得慌,其聲如鬼嘯,名不虛傳。

    凌沺絲毫不敢放鬆的盯着他,而不看向他處。

    一來他知道彥阿則喜雖沒露面,卻一定在這。

    二來這碧落乃躍鯉榜第四,他真的半點兒不敢分神。

    “隆武城的百戰王,牛魔的假兒子,武藝不錯,膽氣倒是有些不大。”碧落轉向凌沺說道,似有不屑。

    “你膽氣大,何必拿這些雜魚過來探路。”凌沺則很是不屑的回道。

    “探路?哈哈哈!你可還不配我如此,我與他們並非受託一人,先看場熱鬧罷了。”碧落覺得聽到天大笑話一樣,冷笑起來。

    “他是來殺我的。”這時彥阿則喜也現出行跡,緩緩走來,右手僅剩二指微微活動着。

    碧落與他,有大仇。

    他練武之初,也曾隻身入大漠,甚至到了更西方。

    碧落家原是中原人,大璟立國之前,爲避戰亂,便已經西遷。

    卻也沒做良民,而是成了馬匪,因爲頗有些武藝和家底,隨行的人也多,還成了氣候,乃是西域諸國境內有數的匪幫,流傳數十年不曾衰敗。

    彥阿則喜當年曾殺入匪寨,將馬匪精幹、頭領,斬殺個乾淨。

    那可都是碧落的家人,有其父其叔、其兄……

    可以說差點兒就把碧落家,給殺絕戶了。

    後來雖是其受傷退走,但其他馬匪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趁勢就給滅的更乾淨了些。

    只有十數人,得以逃生。

    這些人有老有少,返回中原躲避追殺,且勤練武藝,招攬人手,以便回去報仇。

    沒曾想,他們家和彥阿則喜還真有孽緣,在中原又遇上了。

    那時候彥阿則喜三十多,碧落只有十五六歲,雖然天資卓絕,卻也尚不是他的對手。

    只能看着與其再生衝突的家人,以及剛剛積累的百多手下,再次被其斬殺個乾淨。

    之後,他們倆就算槓上了,碧落隔三差五,覺得有所精盡了,就去尋他報仇。

    偏偏每次不敵,還都能成功逃離。

    直至彥阿則喜回荼嵐承繼爵位,倆人也沒分出個生死來,這個仇怨也就一直延綿至今。

    只不過,彥阿則喜回到荼嵐之後,碧落便沒再來找過麻煩,而是在中原武林掀起一波腥風血雨。

    隨後不知爲何,開始罕見其蹤,成了躍鯉榜高手的失蹤人口之一。

    誰知今日竟再度現身,而且身在草原。

    “殺你?你現在個殘廢樣,還配我出刀嘛?”碧落冷笑更甚,眼中殺機凜然。

    “你個綠皮鬼,也敢辱我師父!找死!”高大少年當即就要衝上去,罵罵咧咧的,卻被凌沺一腳踢到一邊兒去。

    無知者無畏,也沒這麼個無畏法啊。

    “給個明話吧,誰這麼有能耐,居然能請動你來殺我。”凌沺前行兩步,問道。

    碧落和彥阿則喜什麼恩怨他不管,但人既然是衝着他來的,他便不會退縮。

    “這纔像點兒樣子。”碧落竟是滿意的點點頭。

    然後直接雙刀出鞘,十數步距離,不過三個起落而已,刃帶血色的雙刀,便落向凌沺頭頂及腰腹,上下分攻而至。

    “我就操了!”凌沺恨罵一句,墨舞劍也瞬時離鞘,刀劍齊出,分別擋架。

    場間變化之快,讓人眼花繚亂,兩人四兵,迅速纏鬥在一起,那叮叮噹噹的密集交擊聲,就好似急雨打芭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