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凌沺一行卻足足繞行了一天一夜。
因爲那根本就不是路,一道道山嶺並不高,但卻是亂石嶙峋,很多時候你以爲翻過去這塊大石就是坦途,可下面沒準就是一道裂谷或者深坑,還得往旁邊再接着繞。
“這兩年來送糧餉,就這麼走的?還有,這路線不是固定的?”終於越過這片地域,凌沺不禁再度看向哲赫查哈問了起來。
哲赫查哈雖然是一直在領路,可有些時候,他也沒有那麼熟悉和從容就能繼續前行,也得仔細去找。
而且這一路走過來,凌沺倒是還好,可其他人都累個半死不說,有些人還受了傷,甚至差點好幾次掉下裂谷和深坑裏摔死。
腳上就更不用說了,斷石、裂石極爲鋒利,被割傷了腳、劃傷了腿的,比比皆是。
就這路,只是走一遭就夠要命了,還要在背糧、運銀?
扯淡麼不是!
“嗯。”哲赫查哈卻是點點頭,然後纔再說道:“其實再往北,路要更好走一些,雖然也是山路,倒是不崎嶇艱險。這裏很多地方,應該是以前建橋取石的原因,山石松散,容易塌落。”
裂谷倒是自古就有,但那些現在看着很自然的深坑,有不少都是後來取石形成的。
這邊的一些山地,植被不多,土層也不厚,都是岩石。
從最開始天門關始建,到後來修橋補路,多在這邊取石,而今雖是不再如此,卻也讓裸露的山岩很容易成片掉落。
原來這裏也就起伏多些,大山小山堆疊,路不好走,卻也沒這麼危險,只有那大裂谷是天塹。
“那爲什麼不走北邊,官道爲什麼不修在那邊?”凌沺繼續問道。
這時他了然了,爲何哲赫查哈走到一些地方,會玩兒命的踏地、蹦躂,然後快速退回來等一陣,再繼續前行。
“遠啊。官道要是修在那邊,七拐八繞全都是彎纔行,修不直的。這邊只要建座橋,就能縮短一半時間和路程,能省好多糧食呢。就是咱們從出發就往北繞,也得多走五六天左右,才能繞道天門關地界上去。”哲赫查哈回道。
凌沺點點頭不再問,別說總路程多一倍,就是在這裏繞五六天,那開銷也是不小。
不用提天門關轄境內的百姓,就是僅僅那數萬大軍,一年所需錢糧也不是小數,運送所需民夫也必然極多。
這人喫馬嚼的,多用一天就是相當可觀的耗費了,有那些東西繞路,還不如花更小的代價,讓人冒險背過去呢。
人夠用,也就一兩天的事,能省下來的可不是小數。
何況他還看到有些地方是打了釘子,拉了繩索的,顯然也不全靠人背,適合的地方用繩索吊筐運一下也行,能省不少力氣和時間。
他們倒是沒用,那玩意不太靠譜,也得人提前去探路。
他們現在落腳的地方,就有數道繩索綁縛在大石上,還有些大筐扔在一旁。
“操!誰呀,膽兒這麼大!?”凌沺剛想伸手扥扥繩索,看看結不結實,就看見隔着另一端似乎有人順着吊索滑了下來,眼睛不禁瞪得老大。
“嘣”一聲輕響,這時清晰入耳。
凌沺幾人便見,那有些風化的長繩,因爲有人滑動下來,被壓動了一下又一下,一股股繩索先後磨斷。
“搭把手!”凌沺暗罵一聲,立馬上前抓住了繩子,同時對其他人喊道。
特麼凌空十好幾丈高呢,這要是摔下去,練過啥輕身功夫都得掛!
沒看着就算了,看見了還是得救一下的。
哲赫查哈等人也是有點懵,聽見凌沺喊聲,也顧不得想其他的,大夥兒一塊兒扥緊了繩索。
萬幸,這繩索雖然有些風化,但夠粗,沒有摩擦剮蹭,也不至於從中直接斷開,好歹是把倆人成功滑了下來。
“有病啊!你倆怎麼在這!”看清來人,凌沺氣個半死。
“那啥。老大,燕國公說你可能有些麻煩,公主讓我們過來看看,給您打個下手。”王鶴心有餘悸的回頭望去,腿有些顫抖。
劉兆也沒好哪去,臉都煞白煞白的。
“就你們倆?”凌沺挑眉,見兩人點頭,往二人來處一指,“那倆又是啥玩意。”
“靠!忘了!”王鶴劉兆一拍大腿,連忙去幫着抓繩子。
他們是先去了蜀州武人匯聚之地,才尋跡追了過來的。
凌沺說着給人寫信,說完就沒影了,他們四個一塊兒過來的,這一嚇,差點兒忘了個乾淨!
“葉護,咱府上都這麼不靠譜?”哲赫查哈不禁看了看三人,還是苦笑問了出來,有些懷疑自己追隨凌沺的決定對不對了。
確實,真管事兒的,寧黎也好、夜皛也好,李具、薛客、吳恩澤也都可以,普盧骨那更是事無鉅細都能打理妥帖,黃寧也是個心思細膩的,從不出岔子。
他們,一不帶兵,二不管事的,平常不靠譜點,也沒啥。
包括凌沺,這貨除了大事,也就是甩手掌櫃,家裏能分派出去的都分派出去了,安排完了就算,想起來了看看結果,平常懶得操心的,他們早都習慣了。
“滾蛋!”凌沺一腳就扔了出去,老羞成怒的。
王鶴側身一躲,也不在意,嘿嘿一笑,不再多說。
圖侖合谷、哲赫查哈他們則是都有些異樣,對待王鶴劉兆的凌沺,可是他們沒有見過,甚至想象不到的。
他們見到的凌沺都是霸道、冷酷、蠻橫的,雖然也常帶着笑,可卻看的人發冷。
與此刻的凌沺,完全就是兩個人。
“是我疏忽了,眼下也沒有紙筆,先一道前行吧。”待到李鞟二人也順利落地,凌沺面色恢復如常,言道一句,繼續前行。
“家裏怎麼樣了,胡綽好沒好些。”行路間,凌沺挑眉問向王鶴二人。
他一個人,東跑西顛沒個準地方,好些天不知道家裏情況了,還是很惦念的。
“公主好着呢。王庭那邊聽說了公主的事,汗王把以前給公主調理身體的御醫,都給派了過來,細心爲公主調養着。公主每天也有練武,氣色一天比一天好。”王鶴知道他最關心這個,直接先回應道,沒說其他事。
而後跟劉兆擠眉弄眼的,看着凌沺就開始笑,弄得凌沺滿頭霧水。
“紅娘這次回去,把你們逼瘋了?”凌沺狐疑道。
“她自己瘋了,整天說自己太菜,玩兒命練武呢,哪有心情管咱們。”劉兆呵呵笑着搖頭。
“那你們傻樂啥呢?”凌沺愈發不解的看過去。
“朔北挖出金礦了!”王鶴看看左右,見沒人貼近他們,當即小聲說道。
朔北建城數處,早已開工,其中一處在挖石鑄城基的時候,開出來了金子,這事兒讓整個朔北都沸騰了。
金子,錢啊!大量的錢啊!
這可是大好事!
但是同時也是大危機,朔北而今本就是各方關注所在,這一下更是容易成爲衆矢之的。
不然他們倆,也不會從長興那老遠特意跑來。
真來幫忙,來倆也不夠啊,怎麼會只他們兩人。
又不是真的全府上下都不靠譜。
“操!”凌沺又是爆了粗,一時有些發愣。
“傳開了?”隨即凌沺問道。
“傳開了。朔北建城動靜本來就不小,用的人也多,最先發現的是徵召的部民,自己私藏拿去賣了,消息直接就傳了出去。”劉兆再道:“不過好在是在北邊,朔北軍都在那裏,一時也沒人敢過去找事。”
“公主讓我們問您,這礦要不要與王庭分潤。”王鶴補充道。
荼嵐那邊,是劃給誰的地界,就是誰的,馬匹牛羊如此,人如此,木材、礦石等等,也都如此。
所以朔北發現了金礦,自己採,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就看朔北自己能不能吞下,能不能護得住!
“王庭那邊情況如何。”凌沺沒有急着下決定,而是再問道。
“還好。菩苛部和都利葉護沒有直接率軍西進,而是把克木祿部給隱隱重圍在內,汗王和王后趁機發難,清剿了數個王子和葉護、特勤的兵馬,基本已經平定下局勢了。”王鶴回道。
他們來之前,普盧骨告訴了他們很多事的,不至於一問三不知。
“那就不給了。回頭我寫封信,你們親自去一趟王庭,交給汗王。”凌沺點點頭,有了決定。
王庭都安定了下來,雍虞只胡和呂傾掌握的地方多着呢,金礦又不是沒有,不急着用錢,也不差錢。
不過也不能直接按下不提,還是得言說言說的。
而且他又不是不用向王庭上貢交稅,比分潤不好多了。
不僅如此,他還得跟王庭要點人,開礦也得用人啊。
“那啥,老大你這都發了,年俸不給漲點兒?”王鶴和劉兆又是賤賤笑了起來。
“本來還想着,回去長興了,給你們置個宅院,弄個嬌妻美妾的。既然你們想要漲年俸,那就漲吧,這事算了。”凌沺帶着微笑,挑眉道。
“別啊!”倆人一下就急了,連連搖頭,“不要了不要了,老大帶我們不薄,哪能得寸進尺呢。話說,春香樓,有倆花魁,您幫着給贖出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