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狼胥 >第二百二十章 入天門關轄地
    落烏山脈羣,整體很像一個反寫的“風”字,只不過不太規範,在西側的那個勾,有些長。

    天門關,就在這個勾的盡頭,和天庭山西北東南向的支脈巽木山之間,將這個山口堵住。

    天門關轄地,方圓三百里,除去一些山林用以牧獵伐柴,大半地域便是這個‘勾’烏羽山和巽木山以東,夾於重山之間的一塊小型高原盆地。

    凌沺一行人在越過一道百餘丈高的平坦山脊後,便是將之盡收眼底。

    南北向狹長的開闊地帶,一塊塊規整農田,數個聚集的建築羣,竟然有序的分佈在成片的田地間,阡陌縱橫,宛如畫出一塊塊格子,望之頓覺清爽亮眼,別有清新意味。

    “這邊地勢要低一些,也平坦些,多用來耕種,多是中原族裔的將士家裏人,在這邊生活。南面地形起伏雜亂,多被他們用來放牧養馬,這裏的爾瑪族人,多生活在那邊。再往北邊些,生活着些其他少數族裔的人,還有就是練兵的校場,也都在北邊,包括一些軍械匠坊,也都在那邊。”哲赫查哈也不等凌沺發問,自顧給他介紹起來。

    落烏山脈這邊,山間的這種小型盆地,或者說巨大的山谷,很多。

    大部分都有建城,周圍分佈着良田,向哲赫查哈他們,包括李鞟兩人,見到眼前場面,都很習以爲常,反觀凌沺則是很有些驚訝。

    天門關,他還以爲苦嗖嗖的邊寒之地呢,想着大概會跟燕北差不多,荒蕪粗礪,寒風習習,時常煙塵漫天。

    卻是從未想過,會是這般世外桃源模樣,滿是小橋流水人家的溫馨靜謐,入目皆是安定祥和。

    有些顛覆他對邊關的印象。

    “對這地方這麼瞭解?”又看了一陣,凌沺看了哲赫查哈一眼,有些深意。

    臨近、來過,認識路,知道一些事,都很正常。

    可連具體分佈,甚至校場、匠坊都清楚知道在哪,這就有些不一般了啊。

    這幫人,是連這邊的主意都打過?

    “我是從這裏,被逐出的。”哲赫查哈深吸口氣,緩緩道。

    而後拉開了衣襟,露出了胸口,那裏有一個刺青,一個‘門’字,裏面是個八卦中,代表“巽”的符號。

    這是天門關邊軍的一種標誌,非精銳之軍,不可領刺。

    只是現在上面多了好幾道刀疤,劃得有些面目全非。

    “有些事我並非隱瞞葉護,而是不願意再次提及,還請葉護見諒。”哲赫查哈再道,合上衣襟,一時竟有些蕭索之意。

    此時最驚訝的倒不是凌沺,而是圖侖合谷等人。

    他們這些小部落,雖然人數都不太多,但是不論是否獲封土屯,都是歷代相傳的,哲赫查哈他們也早就熟識,他可並不是天門關轄地內的爾瑪族人。

    “我爾瑪族,昔年有浮屠玄甲軍五千,皆父子相承,自幼培養,極爲精悍。而今西域那邊也有以此爲號的軍隊,被他們當做王族禁軍,但是應該並非正統傳承。胡古休慕曾經說過,天門關的烏山騎,大概纔是。現在看來,查哈應該是其中之一吧,想不到哲赫一脈,還有這個來頭。”圖侖合谷想了想,灼灼看向哲赫查哈。

    烏山騎,一共只有千餘之數,皆爲重甲鐵騎,終日銅甲遮面,如凶煞惡神,讓得梵山軍民驚懼入骨。

    這跟以往爾瑪族的浮屠玄甲軍,很像。

    只是他們都以爲,而今的烏山騎,都是天門關轄地的一些爾瑪族人組成,卻是從未想過他們之中也會有,今時他才因爲哲赫查哈的話,有些猜想。

    烏山騎,絕對是天門關守軍精銳中的精銳,自然有資格胸口刺巽風天門圖案。

    而他們雖然不是時時在一起,可聯繫還是很緊密的,哲赫查哈也沒有長時間消失不見。

    再加上被逐出,而不是被斬殺,那就只可能是沒被選上,不可能是違反軍紀違抗軍令等事。

    大璟各軍,違紀都有被革除軍中的可能,唯獨天門關守軍絕無可能。

    凌沺他們或許不瞭解,但他們知道,天門關這個巨大的軍鎮,紀律何等嚴苛。

    違紀在這裏就是違令,沒有什麼軍仗軍棍的懲罰,輕則出關殺敵,帶敵首而歸洗罪,重則直接斬殺,半點回旋餘地都沒有。

    他們眼前的這世外桃源般景象,何嘗不是依託這種嚴苛的鐵律存在,不然他們這些在外遊離的,都好長時間沒能互相盡泯恩仇,天門關這裏怎麼可能從大璟立國之初,就迅速安定下來,屹立百餘年。

    “就你精明!”哲赫查哈哼了一聲。

    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沒有釋疑、說出自己過往的意思。

    “什麼時候願意了,可以跟我聊聊。”凌沺也沒去問,他其實壓根不知道那個圖案什麼意思,對烏山騎和浮屠玄甲軍也沒什麼瞭解,這時候還一頭霧水呢,他能問個屁啊。

    只不過他能裝,裝的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過呢,這貨話音落下,就是一腳踹了出去,哲赫查哈骨碌骨碌的就滾了下去。

    好在這裏往下,雖然落差有些大,但是個緩坡,也沒什麼石頭瓦塊樹樁子的,倒也摔不壞人。

    也就骨碌了十多丈,哲赫查哈就晃晃腦袋站了起來,憋了憋嘴,呵呵一笑。

    那一臉大鬍子,加上那大體格,看上去憨傻的很。

    “跟着我的人,我都儘可能的去信任,但這份信任不僅在我。”凌沺這時從他身邊路過,輕飄飄扔下一路,繼續往前走去。

    箇中究竟,不用問哲赫查哈,他也能想辦法探知。

    可是沒必要。

    他也並非是真的對手底下人,就得什麼都知道一清二楚的主兒,誰還沒個祕密和過往咋的,真那樣的話,很多人都會極其反感,別提什麼收心用命了。

    他的不滿在於,他有可能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人利用。

    那一瞬間,他覺得哲赫查哈跟天門關的糾葛不少,他不在意其中究竟,也不在意哲赫查哈想達到什麼目的。

    只需要跟他說一聲,‘曾經在天門關爲軍,被逐出了。’就可以了。

    只要敢跟着他,他就敢把事給扛了。

    誰敢信他,他就敢信誰,別的都沒有關係。

    不信他,那也絕別想從他這裏得到任何東西,麾下的可以是弟兄,也可以是犬馬。

    “葉護,真沒別的意思,那事兒對您也絕不會有任何影響!”哲赫查哈追上兩步,急聲說道。

    因爲一個無心之舉,耽誤自己一次就算了,可不能再耽誤第二次!

    都怪自己嘴賤,沒事瞎介紹個屁啊!

    “好。我信了。”凌沺看了他兩眼,點點頭。

    “安啦,老大說信,那就肯定不是假話。倒是你悠着點,要是假的,下次就不是一腳了,有個人心眼真不大的。”王鶴湊到仍有些垂頭喪氣,懊惱不已的哲赫查哈身邊,輕笑道。

    “滾蛋!再詆譭我,去了朔北就別回來了。”凌沺不善的哼哼一聲。

    “別!婉兒姑娘還等着我給她贖身呢!”王鶴立刻告饒。

    “大爺的,你們一個個那點銀子,合着都特麼扔樓子裏了!?”凌沺很是無語。

    這是真沒個着調的,一個個都比他爹大了,削尖腦袋淨往樓子裏拱,這都什麼情況?

    “呵呵……”王鶴劉兆,倆人臉也不紅,沒有半點兒在意的笑笑。

    而這時,隨着他們踏上了田間的寬路,兩個提兵貫甲的百人隊,也向他們迎了過來。

    不僅如此,凌沺發現地裏原本正在做些農活的此地百姓,也停下了活計,手裏拎着耙子叉子的,也在關注着這邊。

    而且那架勢,可並不隨意,反而像是軍中持矛操練的起手式。

    “邊關要地,閒雜人等,不得擅入!”一個身穿校尉甲冑的年輕軍士,踏步而出,離着數十步遠,呵止凌沺衆人行進步伐,眼神不斷掃視凌沺等人,神色肅穆冰冷。

    “劍拿給他看。”凌沺也不言語,直接接下山河劍,示意哲赫查哈送過去。

    哲赫查哈其實多少有些懵逼,啥話不說,就拿劍過去就行?

    不過也沒有遲疑,更沒多問,接過劍,向對面走去。

    終究不是對外的一邊,對面的軍士雖多有提防,但也沒真的有什麼敵視,任由哲赫查哈持劍走近。

    “拜見將軍!”那校尉先是蹙眉,接着仔細看了一遍,當即將山河劍雙手託過頭頂,利落見禮。

    山河劍上有銘文纂刻,這只是其一。真正的重點,在劍首上,圓盤形狀的劍首,就是一個完整的虎符,不是一整個,而是兩半虎符嵌實在上,拼成一整個,中間是一方小印,墨玉材質,上刻‘御賜,八方將軍,之印’三排八個小字。

    八方將軍不是實際職司,也沒這個封號,而是代指,可暫行四徵四鎮將軍之責,權利和限制,就是劍身銘文所書。

    這印雖小,但刻紋繁複,是皇家御用紋樣。

    凌沺這個並非特例,一些親王或者大將軍代天子巡視天下,都會佩戴,倒是不一定都鑲嵌在刀劍上。

    用在刀劍上,反而不多,夏侯灼的陌客刀,凌沺的山河劍,還有當初封武侯時,給其他四人的兵器上,都有,但也僅此六個而已。

    至於真僞,認出這印就行,真僞自有人會去證實,倒是不用他一個校尉操心。

    再者,這玩意敢仿造的,也幾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