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狼胥 >第二百六十三章 神國,還是人間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凌沺等人起了個大早,但是實際上,阿穆那大帝一衆,上早朝的時間,是正午前的一個時辰,梵山的正午前。

    人家也不叫早朝,就是例行議事,而且若非他們到來,阿穆那每旬才議事一次,其餘時間,有什麼要緊事,纔會單獨奏秉阿穆那大帝,或者由大帝發起,召集各爲親王、大公等齊聚商議。

    所以在場的人也不多,除了凌沺他們三人,也就十多個。

    八個人身穿華服,七個人身着鎏金甲,加上個一身金色華服的阿穆那大帝,就是全部了。

    “大璟使臣(副使),凌沺、呂寧陽、羅燕途,見過阿穆那大帝陛下。”凌沺三人照例拜會一句,欠身一禮,挺立場間。

    單論氣勢來說,很有些跋扈和囂張的樣子,起碼在梵山等人看來是如此。

    “皆說中原是禮儀之邦,今日所見倒盡是倨傲,不愧是天國大朝!”有一梵山將領,陰陽怪氣的哼道。

    “可笑。”凌沺冷笑一聲,“昭允親王就在此間,廣聞博學之名,便是凌某也如雷貫耳。你可問親王,大璟朝臣百姓,面見聖上,是否也是此禮。在我大璟,聖上爲衆心所向,同樣也體恤臣民、尊重臣民,可不會使他們屈膝折節,還引以爲傲。”

    衆人聞聽此言,雖然不滿,但也都看向了查客侖。

    查客侖有些頭疼,因爲這個是事實,大璟確實沒有動不動就跪的習俗,讓他昧着良心否認凌沺的話,那也是在打他這廣聞博學之人的臉,可又不能就這麼讓凌沺,一見面就佔了上風,是以其便道:“貴使所言,雖是非虛,但有一點,本王尚有疑慮,還請貴使解惑。”

    “親王請講,凌某知無不言。”凌沺回道。

    “據本王所知,在大璟、北魏,位卑者、年幼者,向尊者、長輩見禮,需後者準允,纔可起身,不知是否詳實?”查客侖是屬於此間老好人的那種感覺,即便此刻的反問、質疑之言,也沒有凌沺和那梵山將領那般強硬,稍顯委婉。

    “確實如此。”凌沺不慌不忙,從容回道,甚至還面帶微笑。

    “只是凌某身負大璟聖上御賜印劍,在外行事,如聖親臨,且此行乃是代表我大璟而來,與貴國洽談,何談凌某違背之說。至於輩分,凌某與大帝皆是青壯,凌某雖晚生數年,卻也無輩分之差,若依此印劍所彰,我大璟聖上之尊,反而纔是長輩,凌某何來失禮之處。”

    “巧言詭辯之辭!”那梵山將領輕喝道。

    “敢問陛下,此是何人,可代陛下乎?”凌沺沒有理他,仍舊面帶微笑道。

    “本將頁廓寧月,阿穆那穎渠大公,阿穆那近衛軍八部大將之一,你待如何?”阿穆那大帝卻只是神色淡定的看着,沒有開口,反而是那將領自報家門道。

    “哦。那是代表不了的意思嘍?”凌沺繼續看向阿穆那大帝道。

    “好了,頁廓。這等小事,無足輕重,不必多言了。”見頁廓寧月仍要開口,也看見凌沺眼中兇光的阿穆那大帝,這纔開口道。

    雖然他很想知道凌沺會怎麼做,但卻也知道,沒有在這裏就撕破臉皮,打上一場的必要。

    凌沺笑而不語,只是看了看頁廓寧月,不屑之意毫不掩飾,氣的頁廓寧月夠嗆。

    而羅燕途就看他們一方用梵山話,一方用大璟話,在那叭叭了一通,卻是不知究竟都因爲啥,雖然也能猜個大概,卻也覺得很鬱悶。

    不過不用看樣子他也知道,凌沺這犢子,是不會喫虧的,所以也是一臉微笑,面上風輕雲淡的可以。

    而場間與他一樣的,沒有。

    其他人都是早有準備,哪怕不算精通,也都聽的明白雙方語言,就他一個趕鴨子上架,還沒認真做準備,只想着掐架的。

    平常還好說,無論是大璟使團,還是梵山這邊接待的人,都有通曉兩國語言的,會給他翻譯下,或者直接用大璟話來交流。

    可現在這個場合,不說對方言語,也是一種態度的體現,還就他們這二十人,自是沒人給他翻譯的。

    嗯……其實也不是沒有,竟陵郡王就可以,但他懶得搭理這茬,早忘腦後了。

    這就導致,鳥兒現在的樣子,雖然裝的很好,但顯得過於生硬呆滯了些,一看就是個憨批的樣子,讓得不少阿穆那親貴,將目光轉向了他,想着是不是可以在他這下下手。

    “本帝早有聽聞,凌使與羅使,雖皆爲中原族裔,但俱出身北魏,此行是僅代表璟朝而來,還是亦可代表北魏汗庭。”阿穆那大帝淡淡向凌沺和羅燕途說道,但是眼睛麼,也是有意無意看向了羅燕途。

    顯然,他同樣有從羅燕途那裏,打開突破得心思了。

    只不過,鳥兒根本聽不懂,只是仍舊在淡笑着。

    只聽凌沺道:“凌某不僅是中原族裔,同樣出身大璟之地,幸得大璟聖上和先汗王陛下賞識,恩賜朔北葉護之位,諄諄教導、信愛有加,恩隆不敢或忘,不盡感激、敬服。

    至於羅大人,雖家中居於荼嵐草原久已,但是心念故土,對中原故土嚮往憧憬不盡,今以己身重返中原,落葉歸根,再興門楣,已僅是大璟朝臣,不日更將與我大璟殷親王愛女成婚。”

    “那就很遺憾了。本帝久聞荼嵐草原,與我阿穆那風俗相近,對先汗王也仰慕已久,更十分期待可以與北魏結成友邦,與汗王鑄兄弟之誼。”阿穆那大帝微微搖頭,十分可惜的樣子。

    “我是說,可以。”凌沺笑道。

    那樣子雖然不賤,很正經,但這話那就只有欠揍能形容了。

    之前說了一堆有的沒的,無一例外的潛在意思,都是代表不了麼,可惜了半天,你可以?

    “他不行,我,可以。”凌沺再道,手上的一個扳指十分顯眼的露了出來。

    “兩姓家奴!”有人嘀咕一聲,惹來一堆人的白眼,和凌沺更加燦爛的笑意。

    “大帝陛下,大璟與北魏雖是分治,卻是一家,此人如此言語,凌某可否認爲,他是在有意挑撥我朝內部關係,有意亂我朝安寧,又可否代表大帝陛下和阿穆那舉國之意,亦或者代表國師冕下的態度。”凌沺笑的燦爛,手卻是又有意無意得,向腰間附近晃悠。

    “是……”阿穆那大帝說道,然後似是沒有下文了一樣,直到凌沺手已經按在了刀柄上,後邊的話,才緩緩說出:“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那就都這樣。不是……只有他這樣。”凌沺也拖了個長音,同時一刀就撩斬了出去,開口的那梵山大公,直接被一刀兩斷。

    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裏,無論是梵山衆人,還是羅燕途和竟陵郡王,全都木了,呆呆的看着凌沺。

    “護駕!”

    “來人!”

    “斬殺此僚,拿下所有……”

    梵山諸位將領,很快先行回過神來,抽刀圍在阿穆那大帝身前,擋住與凌沺之間的道路,紛紛呼喝開口,各自喊了起來。

    而始作俑者,凌沺,此刻仍舊笑意盎然,道:“悄悄的!悄悄的。都張牙舞爪的幹什麼?我只是想告訴大帝陛下,任何妄圖亂我朝安寧的人,是個什麼下場而已。大帝陛下問了,我答了,如此罷了,何必大驚小怪的呢。”

    “凌沺!你、過了!!”阿穆那大帝也不裝了,長身而起,分開身前將領,闊步行出,一雙威嚴霸道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凌沺。

    羅燕途雖然有些莫名其妙,可也即刻拔刀,與凌沺背對而立,凝眉看向門外正在涌來的梵山軍士。

    “過了麼?凌某可並不覺得。”凌沺虎目對視過去,兩人眼中像是有刀光劍影迸射而出一般,“凌某一再表明,此間受邀來使,不僅代表自己,更代表着大璟,聊代我大璟聖上之意。可汝國重臣,數次言語挑釁,大帝毫無管束教導之意,反而無視、縱容,你,才過了!”

    這一聲,‘你,才過了’一下讓得場間靜謐下來,死一般的沉寂下來,鴉雀無聲,壓抑的人心頭沉悶如有噎石。

    “你真的很狂妄,很大膽。”阿穆那大帝眸子裏也盡是危險的光芒。

    今天衆人得舉動,都是他授意的。

    凌沺一舉殺盡了他萬五精兵,還是隻能吞下苦果,說都無法與人說一聲的苦果,他怎會就此作罷。

    挑釁不是目的,壓壓凌沺的氣勢,纔是。

    只是誰知道這是真的混不吝,哪怕身在他們帝都,身在他的宮殿,就當着他的面,也是囂張至斯,直接暴起殺人,

    這一刻,阿穆那大帝的脾氣,也徹底被激發了起來,他很想很想,就在這裏,就在此刻,在凌沺最張狂的時候,將他幹掉。

    “只是自信罷了。這般自信,我大璟人皆有之!”凌沺仍舊帶着笑,可那雙眼睛,卻是極爲璀璨。

    說不好那是興奮,還是囂張,亦或是洶洶戰火。

    他其實也想試試,試試這梵山山脈內外,這梵光之下的虔誠信仰,是不是真的有他們給他看的那樣,真的萬衆一心。

    他要看看,這裏究竟是神國淨土,還是人間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