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單位的一把手,就這樣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將來也會從衆人的記憶中消失,甚至很多人都不會記得他曾經存在過,充其量在別人提起時猛地想起,還有這樣一個人曾經在這個社會、這個宇宙中出現過。
我突然有些理解唐琪說的那些話,如果一個人開始放眼宇宙,那地球上人類社會這點事真的不值一提了。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我在心底默唸着,不由自主的搖了搖頭。
菲姐見我坐在那裏發呆,還不住的搖頭,便捅了捅我的胳膊,問道:“沒事兒吧你?”
我猛地醒悟過來,搖了搖頭說:“沒事兒,我就是突然挺感慨的。”
“嗯?”
“我記得網上有一種說法,人的死亡分三個階段。”
這個話題,成功的吸引了劉姐和周姐的注意,她們全都停下手頭的“工作”,擡頭看向我,菲姐催問:“哪三個?”
我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第一階段是心跳停止,是生理或是醫學上的死亡;第二個階段是辦完葬禮,是社會意義的死亡,他的所有人際關係終結了;第三個階段是最後一個記得他的人也死了,他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痕跡也徹底消失了。”
三位姐姐一言未發,想必是沒有明白我說這些話的意思。
我接着解釋:“所以說,從社會學上說,死亡不是一瞬間的事,可能會經歷一個漫長的過程。可是放在宇宙這個宏大背景之下,一個人的生與死,甚至人類的誕生到滅亡,相比動輒幾百億年的宇宙歷史來說,都只是一瞬間的事,那麼一個人的生與死,還有什麼意義呢?”
三人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房間裏便突然沉寂下來,突然,劉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小韓人兒不大,想的還挺多。”.七
菲姐也附和道:“就是,這種事不能想,我老公總說,活着幹,死了算,活一天算一天。”
劉姐也笑着說:“人家不是說嘛,喝着紅酒泡着澡,舒服一秒是一秒。”
菲姐和周姐聽了大笑,房間裏的氣氛便突然熱鬧起來,彷彿從來沒發生過館長墜樓的悲劇一般。
正說着,菲姐的手機響起鈴聲,她看了一眼卻沒有接,而是掛斷了,又急匆匆的出門走了。
我盯着菲姐的背影,突然感知到那個電話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不知道過了多久,菲姐推門進來,滿臉的興奮,她關好門低聲說:“哎,有結果了。”
“什麼結果?”劉姐擡頭問了一句。
菲姐接着說道:“自殺,據說是自殺。”
周姐也猛地擡起頭來,盯着菲姐,問道:“真的假的?”
我聽了也是心中一驚,不過這一個多月我一直努力提醒自己,要養成喜怒不形於色的習慣,於是,我強迫自己沒有開口,靜靜的等着菲姐主動爆料。
果然肚裏有料是憋不住的,因爲憋着話是真的很難受。菲姐把門關好,低聲說:“據說結案了,是抑鬱症,自殺,已經通知家屬火化遺體了。”
我也在心底畫了一個問號,就算屍檢都沒這麼迅速吧?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結案呢?
一定有什麼隱情!
菲姐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道,聽別人說的。”
“誰啊?誰說的?”劉姐追問。
菲姐有些爲難,顯然並不想泄露信息的來源,她尷尬的笑了笑說:“我有個同學在分局,聽他說的。”
“哦,太快了吧?”周姐也嘀咕着搖了搖頭,卻沒有追問,顯得比劉姐更懂得聊天的分寸。
我沒心情關心辦案效率,卻對這個結論充滿了疑慮:自殺,怎麼會是自殺呢?館長那麼豁達的一個人,有什麼想不開的事要自殺呢?
想到這裏,我給唐琪留言說道:“據說是自殺,你說對了。”
不知道唐琪是不是在忙着坐診,她半晌沒有回信,我也覺得憋得難受,便又給小冷留言。
“據說是自殺,同事說結案了。”
“什麼?這滿打滿算都不到48小時吧?結案了?屍檢報告能出的來嗎?”
我也覺得此事透着蹊蹺,便對小冷說:“我總覺得這事邪性,一定有什麼隱情,就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你不是說跟警察說了時空管理局的人嗎?”
“對,但是他們不信我的話。”
“或許現在信了。”
我皺了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你不覺得這個案子結的太快了?快的有點不正常嗎?”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又猛地想到菲姐,趕緊扭頭看了看她,見她正盯着電腦沒有注意到我,這才繼續給小冷回信:“我也覺得不正常,你是說他們可能迫於某些壓力?”
“什麼人能給他們這麼大的壓力呢?”
我彷彿明白過來,腦海裏瞬間出現了那一晚兩個黑衣人的身影。
可是,爲什麼他們要組織警察同志調查真相呢?難道館長的死真的跟他們有關係?還有,如果館長是自殺,他爲啥大半夜的要給我打那個電話呢?矛盾,這些信息明顯存在矛盾。
我腦子再一次陷入混亂,不對,是前所未有的混亂。
突然,我想起什麼,擡手摸向一兜,這才發現昨天換了衣服,那張名片被我掏出來扔在了寫字檯上。
我趕緊起身,下樓騎車往家裏趕,剛到家就接到了唐琪的電話。
電話接通,唐琪迫不及待的問道:“真的是自殺?”
我點了點頭,答道:“是,抑鬱症,跟你說的一樣。”
“哈,我就說嘛,這種情況其實很普遍,很多抑鬱症患者平時看不出來,別人也無法感受到他們的痛苦,甚至覺得他們在無病呻吟……”
我懶得聽唐琪討論精神疾病,便打斷她的話:“琪姐,我這還有點事兒,先不跟你說了,改天有時間再說吧。”
掛斷電話,我快步衝進臥室,見那張名片正乖乖的躺在我的寫字檯上,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