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事情設計院裏的人都知道。原老師老家是日照人，那裏流行早婚，因此他十幾歲就定了一門親事，要按照農村儀式結了婚，女方一直住在他家。後來原老師考上了中專，就離開家鄉讀書，畢業分配到濟南，那還是六十年代的事情，他就隱瞞老家的情況在濟南重新登記結婚了。找的老婆就是現在他的對象。當時他極力隱瞞這件事，說老家沒有親人了，不帶後來的老婆回老家，可誰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他老家有過老婆，腳踏兩隻船的事情最終被發現了。”
朱木陽哆嗦了一下，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一些舉動，好像現在對楚南雪和郭青都有點虛於應付，心裏一直沒決定到底和誰發展婚姻關係，這如果發展下去，會不會也算是腳踏兩隻船呢？他見劉青蓮不說話了，忙追問道：“後來呢？”
劉青蓮很享受這種感覺，她來男朋友的宿舍已經很久，但這個朱木陽一直不冷不熱的態度，像這樣很恭敬的樣子從來沒有過，她說道：“說的口乾舌燥的，我咽口唾沫再說。”這就有了一點撒嬌的味道，女人似乎天生就有這種權利。
朱木陽何等聰明，馬上跑過去倒了一杯茶端了過來：“嫂子，您請！潤潤嗓子。”
劉青蓮看他一眼，誇獎道：“木陽這麼善解人意呀。你比你曉均哥可是強多了。有時候我暗示他給我倒杯水，他就聽不出來。”孫曉均剛剝完大蔥，站起來很憨厚的笑笑。
朱木陽多懂得讚揚人，說道：“我曉均哥關心人是發自內心的，他可比我這種人喜歡錶面文章的人好多了。”
劉青蓮喝了一口水，把杯子遞給孫曉均：“你也喝一口，看你一上午都沒喝水了。”
朱木陽心裏爲孫曉均叫苦，不知道這個劉青蓮知不知道，自己是乙肝攜帶者，如果她在發作期，孫曉均也會傳染上乙肝的，那樣將來的孩子就危險了。但這種事情他絕對不會說，老老實實悶在肚子裏比啥都強，疏不間親，人家纔是一家子。
劉青蓮繼續講原上草的故事：“他老婆發現後就鬧起來，當時在特殊年代，原上草一下子就成了黑五類分子，說他作風腐化，見異思遷，給了一個開除公職留用查看處分。那個時候原老師都已經是咱們設計院的革委會副主任，正科級職務。那個時候他得罪過人，這件事情就把他徹底打到了。”劉青蓮再去找剛纔那個杯子，想繼續喝水，發現孫曉均已經喝光了，怒道：“你喝完再倒一杯呀。我還喝呢。別杵在這兒當木頭。”
孫曉均說道：“聽你說的有趣，我都聽得入神了。設計院裏這麼多故事呀。”
劉青蓮得意的點點頭：“多着呢，以後我天天給你講故事啊，乖！”
這聲乖有點出格，朱木陽都想轉身就走，去嘔吐一會兒，但終於忍住，說道：“嫂子講的就是好，這也是給我們進行一種設計院歷史教育。曉均哥，你真運氣好！”臉上擺出一副很羨慕的神色，這是給劉青蓮看的，心裏則是一肚子嘲笑，他單獨和孫曉均在一起，總是拿劉青蓮身材取笑，說這種航空母艦是中國最短缺的戰略物資。
劉青蓮哪裏知道他的鬼心思，而是繼續講下去：“這件事情慢慢平息了下來，可是夫妻感情徹底破壞了。對了，木陽兄弟，你不知道，咱們設計院很多夫妻關係不好，就連發工資都是自己領自己的。只是爲了孩子沒走到離婚的地步。我們院裏風水不好，神經病人多，但設計院的孩子們教育的都很好，附近小學可喜歡我們設計院的孩子了。”
看她說的有些跑題，大有想趁着這件事情教訓孫曉均的意思，朱木陽問道：“既然原老師夫妻感情不好，爲什麼不乾脆離婚算了？”
“他老婆不願意，當時說他騙了兩個女人，不想讓他再去騙第三個，因此堅決不肯和他離婚。原老師申請過很多次，都是被法院駁回，說他們感情上未破裂，現在他聽說分居五年就可以離婚，所以才一直在工會辦公室找了一個房間住。”
“可是看他女兒和他關係挺好的。”朱木陽想起那個護士很呆萌的樣子，並不像是這種家庭養育出來的。
朱木陽哈哈一笑，說道：“我可不敢去做這種女婿。面對那麼厲害的丈母孃，想把丈夫活活拖死的人，那要做噩夢的。”
孫曉均問了一句：“珠珠很漂亮嗎？長啥樣？”這話是對着朱木陽說的，但隨即頭上就被劉青蓮呼了一巴掌，看女朋友另外一隻手拿着剁牛肉餡的菜刀，胖乎乎的臉上滿是怒火，他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就想往自己房間跑，嘴裏兀自找理由：“我去泡點茶，剛纔那水沒味道。”
“有你媽味道。”劉青蓮罵一句追了過去。朱木陽吐吐舌頭，跑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嘻嘻笑着琢磨：估計這次河東獅吼的聲音會很大。
朱木陽在自己房間一直待到十二點多才出門，那個房間一直很靜，朱木陽原本想湊到門口去聽聽裏邊的動靜，但總不好意思，悄悄跑出門去。他先到辦公室去看看，經過傳達室的時候，是老牛值班，看他過來很驚訝的問道：“喫過飯了嗎？小朱？”
朱木陽點點頭，他決定一會兒打完電話從另外一個門出去，不然肚子的咕咕叫聲讓老牛聽到就不好：“牛哥，你看着那個餘碩士出去了嗎？”
餘曉慧在設計院也算個有點名氣的人物，她走路有點兩個胳膊和步伐同步，這隱隱然就像電線杆在移動，有人把她這種步伐稱之爲碩士步，門衛幾個人都認識這個帶點新聞色彩的人物。
“出去了！十二點不到就走了。哭着鼻子走呢，不知道誰欺負她了。”老牛有點幸災樂禍，看着這種很矯情的人喫虧是人生樂事。
朱木陽放下心來：“嗯。牛哥值班到幾點呀？晚上在家過節吧。”
老牛點點頭：“我是白班，十二點到晚上八點。要是沒地方去，就去我家，讓你嫂子炒倆菜，咱們兄弟喝一杯。”
朱木陽馬上搖頭：“謝謝牛哥，今晚上要去一個親戚家。以後有機會去您家陪您聊天。”二人說着話，朱木陽也沒停步，慢慢走遠了。
朱木陽儘管知道餘曉慧已經走了，但仍是到了辦公室門口敲了兩下，才掏出鑰匙開門進去，整個房間靜悄悄的，有一種濃烈的香味痕跡，肯定是餘曉慧走之前化妝留的味道。朱木陽皺皺眉頭，這種味道很刺鼻，和楊曉梅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味道完全不一樣，他先開窗透透氣，然後才坐下來拿起電話。他習慣性的看看錶，已經一點多了。
接電話的是郭青，語氣裏仍帶着幾分不耐煩，朱木陽這纔想起，二人上次打電話是鬧了彆扭，他故意提李毅道的事，郭青扣得電話。想不到看上去很大度的郭青也記仇。
“中秋節快樂！郭青！”朱木陽先是裝模作樣的問候一聲。
“嗯。”郭青沒說話，朱木陽能想象的出她撅着嘴的樣子。
“怎麼了？不喜歡我給你打電話？騷擾了對嗎？”朱木陽看似開玩笑，但是心裏也有點不安，不會是妹妹沒來郭青家吧，這自己可真的表錯了情。
“不是！”郭青本能地回答，接着才說，“朱領導這麼忙，我剛纔以爲你沒空打電話呢。我們剛喫完飯。曉華下午二點有自習課。”
朱木陽這纔想起，自己電話打晚了，說的是中午，一般人都會以爲中午就是專指十二點：“對不起，對不起！我中午有點事情，到辦公室來晚了。郭青。”他有點歉意。
“沒事。中秋節你們放假是吧。我上午在醫院值班呢。”
“妹妹，今天是星期天！你忘了？中秋節什麼時候放過假呀。唉！”朱木陽現在和郭青聊天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心理壓力，說話比和楚南雪交流要坦然地多。
郭青笑了，可能她覺得妹妹這個稱呼很好玩：“朱大哥。你寄來的桃子我都收到了，那麼大那麼甜！我們辦公室的人說從沒喫過這麼好的桃子。曉華也這麼說。”
“嘿嘿。我這裏還有兩箱。國慶節帶回去給叔叔阿姨嚐嚐。”朱木陽喜歡郭青這種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