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陽點點頭：“肯定的！不過姐姐，你們那個女聲二重唱的點子可不是我出的，太出乎人意料了。都說文似看山不喜平，原來唱歌也是這樣呀。”
楊曉梅看看遠處，肖麗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忙解釋：“這是肖麗的主意，她原來就是文藝骨幹，開始因爲出那件事情沒被大合唱隊選上，可是一直默默關注我們。中午在車上和我商量，我就覺得她的想法很新穎！後來我找到書記一說，孫書記馬上拍板就這麼定了。唉，現在想起來都有點後怕，萬一發揮不好可就丟人了。”
她有點心有餘悸，這個時候能聽到禮堂裏又傳來掌聲，應該是別的節目表演完成了。
朱木陽沒想到肖麗居然這麼厲害，不但是歌唱得好，而且居然能審勢度時，果斷賭一把。這次讓孫書記和設計院在郵電系統全體領導面前露臉，可不是小功勞，可以把以前那些污點一掃而空。不過想起中秋節前一天晚上她鬼鬼祟祟的樣子，朱木陽總覺她身後有能人指點，纔可以通過這次看似偶發的事件打一個翻身仗。
看他呆呆出神，楊曉梅笑道：“你想什麼呢？小朱子，快去咱們位置看後邊的演出吧。今天的節目單裏看上去可是很精彩。”
朱木陽嘿嘿傻笑幾聲，跑了。
楊曉梅卻搖搖頭，她也覺得今天肖麗的表現太過於詭異，以前這個女人並不是有城府的人，否則也不至於和朱大景的事情弄得滿城風雨，怎麼一下子就這般厲害了呢？有鬼！
正在這時，已經換好便裝的肖麗出現了，她一下子攬住楊曉梅的胳膊：“妹妹，你唱得太好了。調子沉穩，和孫書記一樣棒！哎呀，我覺得咱們要是獲了獎，你就是頭號功臣。”她的嘴變得很甜，渾然沒有以前那種高傲，甚至尖刻的樣子。
楊曉梅也是人精，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投桃報李的神色：“肖麗姐，看你說的，這第一功臣別人不知道，我和書記都心裏明白。姐姐呀，我怎麼聽着你唱歌好像專業歌唱家呢？”
肖麗慌忙謙虛，二人就這樣相互扶着來到了禮堂裏，裏邊有片區域是專門爲參加演出的演員準備的，朱木陽早就坐在那裏，看倆女人這般親熱有點喫驚，但馬上反應過來：“曉梅姐！肖麗姐！”看到他肖麗有點不自然，但仍是讚美道：“木陽，咱們設計院匯演節目總導演可是你呀。真了不起！多讀書就是好！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最後這句話顯然有點和此事沒有什麼關聯，朱木陽心裏則知道這是一句貶低朱大景的話！
他現在不知道肖麗靠上了哪座大山，但態度恭恭敬敬：“總導演是咱們孫書記和許主席，我就是在後邊跟着跑腿的。肖麗姐，你剛纔和曉梅姐姐配合的真是珠聯璧合。”
這個時候舞臺上已經換了一個新節目，是笛子獨奏《陽關三疊》，表演者就是那個設計院技術中心的林水清，原本朱木陽給他設計了穿一身民國服裝，系一條長長的圍巾，或者帶個禮帽，和流行歌星費翔演唱《故鄉的雲》一般打扮，這也是大學裏常見的裝束，可惜這個男人太有個性，居然自己給自己準備了一身中山裝，舞臺上陽關三疊的曲聲悠揚，禮堂里居然有口哨聲，這反而讓評委席上的專家皺皺眉頭，似乎覺得單位內部文藝匯演不能出現這種流行樂壇上的助威聲。
一曲終了，掌聲並不強烈，林水清也不鞠躬謝幕，飄然下臺。許主席回頭看看朱木陽，搖搖頭，說這個人太獨立專行，並不適合代表單位，朱木陽也有點後悔安排此人的節目，不過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了。
後來設計院的幾個節目算得上是中規中矩，論起唱歌跳舞的實力，設計院比起其他兄弟單位就有了差距，郵電局有些員工系文工團專業，因此無論是舞臺上的颱風，還是對於音律把握都是專業水平，其中有一個呂劇《王漢喜借年》唱曲選段，更是贏得了滿堂喝彩，節目結束之後評選中，和設計院的《黃河大合唱》被選作了最佳作品！這個曲目憑藉的是勢力，而朱木陽設計的大合唱則是綜合了各方面因素，從內容的政治性和娛樂性，以及隊伍的排列，當然臨場發揮中，肖麗建議更是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
晚上孫書記做東，所有設計院班子成員和參加演出的演員、會務組織人員一起共進晚餐，這次沒選擇設計院內部食堂，而且去了泉城路里的燕喜堂，租用了一個最大的大廳，擺了十桌。
燕喜堂是山東現存爲數不多的中華老字號之一，也是一塊中華老字號的金字招牌，魯菜輝煌時期的重要代表，上了年紀的濟南人，幾乎沒有不知道燕喜堂的。燕喜堂創建於一九三二年三月，時值南燕北歸時節，便得了這個雅號。他的老闆也就是創始人趙子俊，老家在歷城縣，後來一直在濟南芙蓉街北首開設的魁元樓跑堂。燕喜堂是在山東商業銀行董事董丹如的資助下開辦的。
燕喜堂的菜好，就餐環境又頗具家居生活的氣氛，給人以賓至如歸的感覺。很多人都以在此就餐爲榮。趙掌櫃提出，做生意最講究與人“結緣”，點菜更是豐儉由人。所以，開業不足兩年，便躋身濟南府餐館三甲。在濟南市的廚藝比武中，燕喜堂的師傅都名列前茅，生意很是出色。飯店曾改名“紅星”飯店。一九八零年重又改爲“燕喜堂”。裏邊魯菜號稱泉城第一家。
設計院之所以把慶功宴安排在這裏，就存了犒勞大家之心，範院長很少見的出席聚餐，並且在開始之初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
“同志們，今天大家都參加了總局的演出現場，我不知道你們什麼感覺？我說一說我的心得，那就是一種震撼和感動。無論是我們孫書記領銜的黃河大合唱，還是結尾李局長等領導演唱的《團結就是力量》，都在向我們所有的郵電人傳遞一種信息，也是在告訴我們在現在的國際國內形勢下，我們往何處走！我們不要等閒視之，從前設計院有點閉門家中坐，淡看風雲的姿態，覺得我們都是技術人員爲主，不要過多參與到特色社會主義國家建設中，有一種技術人員的清高！在這裏我要說一聲，這是設計院發展思想上的一個誤區！我們把自己封閉起來了。
剛纔看孫書記在臺上，我就忍不住思索，這首歌用音樂表現中華民族的苦難、掙扎和奮鬥，對自由幸福的追求和最終取得勝利的信心。那麼我們設計院的未來向何處走呢？是不是也應該有所改變，有所追求更要有所信心呢？現在我們國家的形勢也在十字路口上，是改革還是固步自封，是下一步站立於世界之林，還是老老實實閉關鎖國，這就需要我們做出抉擇。我首先說一聲，我是堅決支持改革發展，而且要和所有支持改革發展的同志們聯合起來，讓設計院的明天更加輝煌。”
朱木陽看看周圍幾人，發現大家的眼神有點迷離，也有點摸不着頭腦。他自己更是從這番話裏聽出了弦外之音，似乎這次文藝匯演不單是一種演出那麼簡單，而是有其政治意義。有點像是表態，但是究竟是向誰表態呢？爲什麼要強調團結二字？難道這其中有自己不能理解的背景嗎？，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由悄聲問楊曉梅：“曉梅姐，我怎麼有點理解不了呢？”
楊曉梅表情嚴肅：“我也理解不了！不理解就好好聽着吧。”
坐在楊曉梅旁邊的許主席顯然也聽出了什麼不對：“小朱，給你說句倚老賣老的話，你沒經歷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這場大討論，那個時候就和現在差不多，好像有一點政治表態的感覺。”
“啊！”朱木陽大驚。雖然那場大討論他只是少年，但也知道當時討論的歷史意義，可以說是中國這艘巨輪徹底調整方向的一次政治事件，可是現在的中國卻四海清平，前年那次事件的影響已經被慢慢消化，怎麼還會有什麼表態呢？
這時範院長已經講完話，全體人員熱烈鼓掌，服務員開始上菜發筷子，這也是一種酒店的風俗，領導沒講完話之前是不讓人喫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