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陽也不敢打包票說自己沒有錯，他說：“我再覈對一遍！”
“嗯！一定要仔細！”楊曉梅翻看了幾眼考覈表，又找過一個計算器用手打着數字。
有餘曉慧名字的考覈打分表一共十七份，也就是有這麼多人給她打了分，朱木陽從電腦裏調出餘碩士的全部數字，一份一份開始覈對，這次他相當仔細。有些工人的字體本就潦草，甚至有“2”和“7”難以分辨的情況，這種情況朱木陽也採取了就搞不就低的原則，但是最後再看看數據，依然是那個分數，也就是說絕對不是計算問題。
楊曉梅並不想承擔這個責任，她第一時間跑到了徐處長辦公室，想單獨彙報一下，可是今天下午徐處長就在辦公室打了一個照面，然後就不知道去了哪兒，眼看已經快到了下班時間，仍然不見回來。張科員下午也沒在。
楊曉梅皺緊眉頭，也不再提自己早走的事情，她拿起筆在一張紙上劃來劃去，最後說道：“小朱，這件事情注意保密！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他！”她指了指張科員辦公桌。
朱木陽點點頭，開始他心裏是有一種如釋重負快感的，對於餘曉慧當時在電工班裏的表現，他是一清二楚。當時他實習時所在的鉗裝一組，就和電工班隔壁。餘曉慧和普通工人也好，班組長以及試驗車間領導也罷，都沒有任何交流，相反她會跑到鉗裝一組打打撲克，不知道別人怎麼認爲，朱木陽覺得她太過於清高，這在無記名的打分過程中是喫大虧的。朱木陽剛纔也看了自己的得分，九十一，不算最高，但也絕對不低，其實除了餘曉慧，其他人得分都高於七十分，就是那個他很討厭的飛飛，也得了八十五分。
不過隨即他明白這並不是好事，餘曉慧是今年爲數不多的碩士生，在整個設計院都算最高學歷，範院長在講話時總是規劃設計院的高科技屬性，要求在不久的將來引進博士生，以及建立博生生工作站，增加設計勘察的社會化等等！但今年一共有兩個碩士生，其中一個被清退的話，人事處有責任，傳到外邊名聲也不會太好，郵電系統中恐怕沒有過先例。
楊曉梅顯然想的比他還要多，最重要一點這次使用的考覈系統是她主管的，不管是不是餘曉慧犯了衆怒，她都有針對邵總的嫌疑。都知道邵總和孫書記在暗地裏較勁，但是普通員工都有腳踏兩隻船的想法，誰也不敢公開得罪任何一方，相反，邵總主管的技術中心各研究室領導，見到孫書記都是點頭哈腰，極盡恭維，而人事處忽然搞一個考覈不合格出來，那就破壞了規矩。曉梅公認是孫書記的嫡系人馬，但就是因爲這個原因纔不能由她出難題。她有點後悔接下徐處長安排的這個工作。心裏盤算一會兒見到徐處長看看他怎麼應付。
下班鈴聲忽然響了，很急促！楊曉梅如夢方醒，她很快就恢復了常態：“木陽，你不如喫點晚飯就去那個招待所定下房間，可不要深更半夜去，那裏可是軍事管制區。”
朱木陽看出了楊曉梅的爲難，他心裏有點誠惶誠恐，雖然此事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但餘曉慧的性格他是知道的，真要是把這個考覈結果公佈出去，百分之百會遷怒於自己！甚至不排除採取極端手段的可能性。上一次要不是自己立場堅定，可就成了她的入幕之賓了！那真沒法見楚南雪，也不好意思和郭青發展什麼關係，朱木陽在某些方面還是很有自己原則和道德心。
聽楊曉梅不再談論此事，而是很關心今晚他的安排，這不由朱木陽很是感動，曉梅姐也許並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人，但是她的善良顯而易見，朱木陽點點頭：“姐姐，要不我就說電腦壞了，咱們下週一再重新輸入計算，找一個其他部門的人來協調！免得說我們做過手腳。”在大學校園裏像這樣的統計，朱木陽在學生會里做過很多次，當時爲了公平公正，就是請無關人員計票，現在看來當時大意了。
楊曉梅點點頭：“這個事情本來就不急！下週一再說吧。一會兒我見到徐處長也請示一下他！但有一點，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朱木陽點點頭：“姐姐，你快去忙吧！人家等着你呢。”
楊曉梅看看錶，“啊”了一聲，有點慌張：“今天週五，公交車不好坐，哎呀這怎麼辦？”
楊曉梅點點頭：“這倒是好主意。你有自行車嗎？”
“有！我室友孫曉均有一輛新買的，我現在去騎，你到大門口等我吧。”
“嗯，這裏距離泉城酒家也不算遠，但沒有直達的公交車，騎自行車反而快一點。好！木陽，你去騎自行車吧。我到設計院東門等你。你騎車子技術怎麼樣？可別摔着姐姐。”
“這你就放心吧！”朱木陽躍躍欲試，想想曉梅姐可以坐在自己後邊就有一種興奮。
等他騎着車子來到大門口時，楊曉梅還沒到，又大約等了十幾分鍾，纔看見楊曉梅急匆匆趕了過來，很明顯她剛纔去化妝了，並不太明亮的燈光下，楊曉梅薄施脂粉，眉梢眼角，有種讓男人忍不住去看的春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來，似笑非笑。她只看一眼朱木陽，就怒斥：“你這個小傢伙也不是好人，有這樣看你姐姐的嗎？”
朱木陽用舌尖舔一下嘴脣，他並不是不會哄女孩子的那種呆頭鵝，知道曉梅姐聽什麼話，於是讚美道：“姐姐，你真漂亮。我記得有這樣一句詩正適合你：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傾國傾城貌,驚爲天下人。”
楊曉梅作勢要踢他一腳，但心下得意，不由得笑魘如花，明豔不可方物：“快走吧！遲到了讓人家笑話！肖麗姐姐也很漂亮呀。”
他倆自行車一路下坡，朱木陽又是擔心晚了，因此騎的很快，嚇得楊曉梅緊緊摟住她的腰，嘴裏一直說：“慢點！慢點！安全第一！”
朱木陽一邊答應，腳下卻並不減速，他忽然想起當時在南京中山門，自己帶着楚南雪騎自行車飛馳的情形，那個時候楚南雪也是發出了這種帶點恐懼的叫喊，但很能刺激男人，在速度與激情中領略到一種難得快感。不過這段路並不長，再往市裏去，路上自行車就多了起來，朱木陽也只好循規蹈矩的順着車流前進。楊曉梅用手拍了一下朱木陽後背：“討厭！你後再也不坐你車子了。你姐夫也沒這樣嚇唬過我。”
朱木陽呵呵笑着：“姐姐，我以前上高中，馱着同學比賽誰騎得快，今天速度可並不快。要是在我們鄉間小路騎起來，可以很輕鬆超過拖拉機的。”
楊曉梅無限神往：“有機會去你們鄉下，看看你到底騎多快。可別吹牛！”
朱木陽很不服氣：“姐姐，咱們可一言爲定呀。”
泉城酒家在濟南市東南部，裝修的富麗堂皇，尤其晚上看過去，有一種喧鬧的氣氛，四層樓裏幾乎所有的房間都亮着燈，從玻璃上映出那輻射着彩虹般靚麗的顏色，就好像是一座水晶城，微風吹過，居然似起了縷縷水波。
“好漂亮呀！”朱木陽停下車子讚歎道。楊曉梅跳了下來，剛纔坐得有點時間長，腿腳都麻木了，她蹣跚幾步，才重新恢復正常：“這麼好的地方，人家請你來你還不來呢。”
“姐姐！人家本來就不準備請我，我能感覺得到。這個肖麗，怎麼忽然就調到我們管理部門來了呢？”
楊曉梅也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囑咐：“軍人招待所裏雖然不用付費，但可能要押金，你身上帶着錢呢嗎？還有半夜進出可能門衛會盤問，你要想好怎麼回答啊。”
朱木陽非常感激的答道：“謝謝姐姐！”
楊曉梅笑了：“舉手之勞！以後別這麼客氣。快去吧！騎車子注意安全呀，別像剛纔那樣快！”
朱木陽揮手和楊曉梅道別，然後就消失在遠處的萬家燈火裏，楊曉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幽幽嘆一口氣，現在這個年齡的孩子還不太懂人情世故，而且有種自傲，其實朱木陽該參加這種場合的，藉以和肖麗搞好關係，她能看得出來，肖麗身後站的是誰，朱木陽就不懂了。
朱木陽騎車直奔火車站方向，深秋的夜風吹在身上有點涼，可是想着即將和女朋友相遇，又是熱血上涌，他已經整整三個月沒見過楚南雪了，感覺身上都是荷爾蒙的氣息，幸福就在明天早晨三點之後。他看看時間，估計這個時候的楚南雪已經上了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