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陽問道：“光明，你感覺是骨裂還是脫臼？”
韓*光明搖搖頭：“我啥也感覺不出來，就是疼，斯..哈..”
地*面上雪很厚，而且從設計院去千佛山醫院是下坡路，寇司機表面上大大咧咧，但這種環境中反而是非常冷靜，他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車速控制在三十公里以內，看見十幾米處有人就使勁按喇叭，這段路不到兩公里，但車走了差不多一刻鐘。
車窗外就是千佛山脈的雪景，也許從設計院裏邊，感覺不到那種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的感覺，只是從外面看，整個千佛山和天空渾然一體，有一種很壯麗的景觀，朱木陽原本想讚美幾句，卻被韓*光明微不可聞的呻吟聲給驚了一下，暗罵自己有點傻，這個時候看什麼雪，看傷纔是主要的。無論什麼樣的景色和人的安危比較起來，也微不足道。就像在他老家，大雪倒是並不少見，可村裏總有一些老房子會被雪壓倒，前幾年甚至發生過砸死人的慘狀，因此貧瘠的農村對於雪並沒有太大的興趣。賞雪對於文人騷客是快樂，但對於打掃衛生的環衛工人，就是一場災難了。
千佛山醫院並不算太大，他們進的是北門，進門不遠處就是急診室，千佛山醫院南北距離只有三四百米，從北門就可以一眼看到南門，朱木陽簡單評估一下，這所醫院的面積相對於設計院要小上一倍。下雪的緣故，醫院裏除了傳達室幾乎看不見什麼人，寇司機把車停到急診門口，對朱木陽說道：“你們先送病人去掛號。我停下車再過來。”
朱木陽點點頭：“謝謝寇哥！我們對醫院不熟悉，真得要你來幫忙。”他主要是不想遇見原莉，前段時間因爲相親那件事，二人有點尷尬，尤其是原莉很顯然被傷了自尊心，看到他咬牙切齒的，這讓朱木陽非常之不舒服。另外他也真沒來過醫院，不知道怎麼辦手續。想來孫曉均也應該比自己強不了多少。
朱木陽二人扶着韓*光明走進急診室大廳，發現裏邊居然空無一人，有一面窗口上寫着“急診掛號”四個字，在並不明亮的燈光下，有點死氣沉沉的樣子。一九九二年的醫院絕對不如後世那般忙碌，總給人一種壓抑的氣氛。
朱木陽先跑過去，探頭問道：“大夫，我們有位同事摔傷了。怎麼看病呀？”窗口裏邊是一個胖乎乎的小姑娘，她穿着便服，正在津津有味的看一本雜誌，聽見朱木陽的聲音側臉看了看他，也許覺得他長得不是足夠帥，又低頭看雜誌，嘴裏則哼了一聲：“一塊錢買病歷！”
朱木陽看她毫不在乎的神情，感覺受了侮辱，可現在有求於人，也不敢招惹事端，只好從錢包裏掏出一塊錢遞進去。
小姑娘扔過來一本病歷：“自己填，填好了再交三塊錢掛號費！掛哪一科？”
朱木陽回答：“摔傷，手腕和胳膊都傷了。是哪一…….”
“外科！”收費員不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不過今天外科大夫沒人值班，你找一零二房間，讓其他坐班大夫看一下。”她看看病歷上的名字和工作單位，纔有點驚奇：“你們是郵電設計院的？”
朱木陽聽她的口氣好像知道自己單位，急忙點頭，這遇見熟人可不是壞事：“是呀是呀。我們是鄰居，大夫您多給幫忙。”他早已看出這個人並不是什麼大夫，而只是一個普通的收費員，可在醫院不知道怎麼稱呼才顯得禮貌，只好這般稱呼。
收費員看看他，這次看的不像剛纔那般輕描淡寫：“你認識原莉嗎？她就在外科病房值班，你們找她看看病房有沒有值班大夫。不過摔傷都要先拍片子的。”
朱木陽楞了一下，不好說認識或者不認識，不過既然要拍片子，也就急忙答應：“好，我先找大夫拍片子吧。”
收費員點點頭，不再像剛纔那樣冷漠。這年頭沒有什麼顧客是上帝的概念，但是有熟人比什麼都好。尤其剛纔一聽說這是自己的鄰居，收費員馬上換了面孔：“你先找大夫開個單子，再去醫院。你們設計院都有公費醫療證吧，其實不需要掛號的。我退給你這三塊錢。”
不過假期裏醫院也有點混亂，雖然開始並不複雜，朱木陽找人開了拍片子的單據，可怎麼也找不到拍片子的師傅，打聽一下說是回宿舍喫飯了。朱木陽有點想要暴走的衝動，看韓*光明已經被傷痛折磨的渾身乏力，低着頭渾身縮成一團，就非常同情，他本想等寇司機過來再去找原莉幫忙，可是也不知道寇司機去哪兒停車了，等了好久他都沒來。朱木陽沒辦法只好硬着頭皮去找原莉。
他打聽了一下醫院病房區，就在門診樓東側，共分四層，外科病房在二樓。等他急急忙忙趕到護士區，一進門就看到正在那裏調配藥品的原莉。
病房裏暖氣燒得很熱緣故，原莉穿的衣服很是單薄，好像就一件簡單的護士服，她並沒看到朱木陽，而是聚精會神看着藥瓶子。朱木陽咳嗽一聲企圖引起原莉注意，只是很顯然這個動靜沒起到作用，原莉沒有擡頭，這種事情她見的很多，常有病人或者病人家屬過來找她聊天，即使在千佛山醫院內部，原莉也是出名的美女。
朱木陽看她沒反應，不得不喊道：“原護士。你好！”
原莉這才扭頭看他，隨即臉色大變，很顯然朱木陽給她造成的傷害很嚴重，她的手一哆嗦，差點把藥瓶子摔在地上，嘴裏連聲道：“你，你…..你來幹什麼？”
朱木陽臉上強推出一副笑容，不過他自己都覺得很是僵硬：“原護士，我有一個同事在雪地上摔了一下，過來拍片子，可是找不到那位拍片子的老師，想過來找您幫忙，您看能不能找一下那位老師？的確是摔得很重。”
“摔傷呀？”原莉一下子忘記了對朱木陽的怨恨，她其實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子，“咱們設計院裏的嗎？”她一邊放下手裏的藥瓶子，一邊問道。然後急匆匆去水池洗手。
朱木陽也是心念一動，剛纔最怕就是原莉對自己不理不睬，現在看來有點小人之心度君子之量了。他又問道：“有沒有經驗豐富的老大夫，今天急診沒有外科大夫值班呢。”
“我先去看看！病房裏有值班大夫，可是也要看片子的。”原莉披了一件棉衣就和他跑下樓去。
接下來則是順利很多，找到了拍片子的技術人員後，經過詳細診療，韓*光明只是有些骨裂，並不是開始想象的那麼嚴重，原莉也給他找來了大夫，開了些鎮痛的藥物，不過今晚按照醫囑，必須要在醫院打吊針消炎止痛，原莉給他找了一個牀位，這讓韓*光明非常感激，看着原莉的眼睛都閃爍着小星星，朱木陽是過來人，他心裏一動，這韓*光明要是有機會和原莉熟悉，會不會是一門好姻緣。到了晚上時，就問韓*光明：“哥們兒，晚上讓原護士照應一下你就醒了吧？晚上我們不用陪着吧？”
韓*光明一臉笑容：“我沒事沒事！你們都回去吧！這是小傷。我不怕疼的。”原莉在旁邊站着，卻說道：“這個傷大夫說過，可大可小，一定要處理好，不然真要感染了弄不好就要截肢。”
衆人都吐吐舌頭，韓*光明一臉很害怕的樣子：“原大夫，你可要救救我。”
寇司機是後來趕過來的，他不怎麼尊重原上草，但對原莉則很是客氣，見機說道：“是呀。這次要不是原莉在，說不定你這個胳膊都很危險。晚上你打吊針，留一個人陪着你吧。”
韓*光明顯然有別的想法，堅決不肯留人陪自己，那三人只好作罷，告辭離開了千佛山醫院。寇司機開車回設計院，路上問朱木陽：“小朱，當時我聽說有人給你介紹原莉是吧，這個孩子比她父母要好，很善良也很懂事。剛纔你該留在醫院呢，說不定能有彼此瞭解的機會呢。”
朱木陽此刻一心想着自己要投寄信件的事，笑笑沒說話，孫曉均則說道：“寇師傅，您是有所不知呀。木陽早就有對象了。是建設銀行的。都來過我們宿舍好幾趟了。”
朱木陽並不想冉芳的事情讓太多的人知道，急忙怒叱：“老孫，你丫就會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