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死，他殺了她的人，搶她孩子，害她孩子。這一刀，就算他還了！
如果他死了，等她出去收拾完暗中算計她的人，把該了的事情了了，她再回來，還他當初的幾次救命之恩！
還他一條命！
她當時不是說說的！
至於那種關頭，用的爲什麼是留有一絲希望的藥匕首，而不是普通匕首。
她作爲一個醫者，完全可以準確的一刀從心臟過去，爲什麼她卻擦心臟旁邊而過。
大約，就算那一刻她真的很想殺他。
可她更不想，做出讓背後算計她的人快意的事來！
她和他的賬，要算。
但，沒道理讓旁人撿了便宜！
老實說，從攝政王王府出來，直接被阿依娜截住，她一點不意外。
反倒是鬆了口氣。
預料之中的來了，太好！
她之前的確不會長久的壓制體內的蠱，但不巧，九嶷山下那位谷主送給她關於蠱的書裏，正好就有相關的。
雖然時間很短，她別的來不及。
但關於怎麼控制體內的蠱，而不被更厲害的蠱王影響，她幾乎是如飢似渴的去學習琢磨了！
當然，沒那麼好辦到。
她也是在見到殷玄墨後的第二天才勉強領會關竅！
她要引出來的，就是阿依娜和她背後的人！
只是，她真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和她在做同樣的事……
不，不算同樣的事。
百里緋月臉上表情甚至是有點奇異的一笑，“我終於明白，當初你爲什麼讓人弄走殷離。”
她擡眸，“因爲，你早就知道當初那些來殺我的刺客是南疆巫教的人，還知道讓他們出動的幕後黑手是誰對不對！”
“你早就知道這一切和殷玄墨有關，纔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讓人帶走殷離。只是爲了給他個警告，告訴他在你的地盤上，你可以隨時取了他們性命。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你的視線！”
她輕輕問，“長孫無極，或者鳳九凰，我應該感謝你嗎？因爲自殷離被帶到攝政王府，殷玄墨的人拜託我去找到他後。我身邊的確消停了不少。”
男人的眼眸就像一汪濃濃的深紫潭水。
裏面有她看不懂的東西。
百里緋月不去看他的眼睛，因爲她一去看，又想要抽自己。
“太后慈安宮那地下密室裏，你在那些侍衛闖進去的時候就清醒了吧。這之後，你從來就沒被蠱王影響過吧。”
“根本沒有什麼記不得我，記不得一切。你一直都是那個你。”
“直到九嶷山上，你陪我一跳……九嶷山下……”
她閉了閉眼，“你把自己徹底變成了鳳九凰，你想幹什麼？你想算計什麼？”
男人靜靜看着她。
伸手輕擡起她下巴，輕聲道，“你不知道？”聲音如縹緲雲煙，，卻一直在她耳邊飄來蕩去。
“我不知道！”
百里緋月突然就說不出的委屈。
“王八蛋，你根本不是鳳九凰！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鳳九凰！”
最可恨的是，長孫無極的立場她明白。
她更無法原諒的是自己！
她從來沒這麼糾結過！
糾結，和無以名狀的委屈！
慢悠悠的將腦袋靠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低聲，“你把鳳九凰還給我……”
“你把鳳九凰還給我呀……！”
頭頂是男人一聲輕輕嘆息，“小瘋子……”
小瘋子。
她不是！
緩緩退開兩步，“你開始有一點體溫了，身上沒有那麼涼了。我的新藥，還是有用的。我會讓人固定時間去替你診治。以後……不要再見了。”
話落，她沒有回頭。
卻不妨，一顆小炮彈一樣的軟乎乎的小身體猛地從一邊草叢裏衝出來。
直接抱住她的腿，小娃娃仰頭，聲音軟軟的帶着點哽咽和一疊聲的指責，“你不要我們了麼！你不要我們了麼！”
百里緋月深吸了口氣，真的被影響了，真的不是好事！
這孩子什麼時候趴在草叢中的，她居然完全沒注意沒察覺到！
倘若潛伏在草叢裏的是要殺她的人呢！
她現在只怕命都沒了！
“小世子殿下，放開。”
“我不放！你要走是不是！你要去哪裏！我不準！父王做錯了事，我會對你好的，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我真的會對你好的！”
他把戴着面具的臉貼在她腿上，“你不要怕，府裏的血影衛已經被父王控制了。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了。你是不是怪我……”
“怪我太笨了，怪我你在王府受苦的時候。我知道時你都已經不見了。”他突然驚覺一樣，主動放開了她，後退了好幾步，“原來是我沒用，都是我沒用……”
“你不要我也是對的，也是對的。”
轉而又狠狠的開口，“可是你怎麼能不要我！你都答應做我孃親了！你自己答應了的！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
百里緋月站在原地，終於明白。
比得知孩子沒了那刻更難受的是面對這孩子情緒混亂的指責。
艱難開口道，“小世子殿下……”
“我叫長孫情，我給你說過的，我叫長孫情！”
又突然一下小聲下來，像是怕被遺棄的小動物一樣，軟聲道，“你不是喜歡看我的臉麼，我給你看我的臉好不好？”
他再度走過來，好像之前斯底裏的不是他。
軟軟貼在百里緋月大腿上，仰着頭，一臉天真，“我給你看我的臉，我天天給你看。你當我孃親，我還天天給你捏。還……”他有些害羞的低聲說，“給你親……”
“好不好？”
雖然在笑，百里緋月看見那面具下，一行溼潤的淚痕緩緩流到了他雪白的小脖子裏。
“小世子殿下，我沒說我要……”走……
走字還沒說完，小娃娃很怕聽到似的。
“說好了，我給你看我的臉！我馬上給你看！”
“孃親，我昨天睡覺前照鏡子了。我好像又長大了一點呢……”
他根本沒發現自己的眼淚，一隻小手揪着百里緋月的衣袖，一隻小手伸向自己的面具，“孃親你看看我是不是又長變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