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啊。”沈遇吊兒郎當的語氣透過聽筒傳進他的耳朵裏。
馮珂這麼多年每次聽到顧星辭學着沈遇這般說話的事情，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父女倆真的是如出一轍，小表情，語氣，姿態，包括一些習慣。
他總是會說顧星辭好的不學，光是學沈遇的那些壞毛病。
後來也試圖糾正過，但顧星辭就像是定格了似的，確實改不掉。
坐着喜歡蹺二郎腿，葛優癱，說話喜歡吊胃口託音調，總是喜歡笑着看別人，表面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
和誰都能逗逗鬧鬧的，正經不起來。
也就是顧承業了。要是他的女兒被沈遇影響成這幅樣子，他早就拿着菜刀去追殺他了。
簡直是刨了祖墳般的孽緣。
“沒事那我先掛了，我這邊很忙。”
馮珂作勢就要掛斷電話。
“誒誒誒！”電話裏連忙傳來一道阻攔的聲音，“別啊，我這還沒說什麼呢，掛什麼電話啊。”
“有事說事。”
“你看你看，你總是這幅樣子。這麼多年也沒改改。這麼多年了難道還沒人教育過你？沒捱過社會的毒打嗎？”
馮珂：“……”
是了。他討厭沈遇總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就像是現在，明明一聲不吭消失這麼多年，哪怕是回來了，第一個知道的也不是他。
對沈遇來說，好像這件事並不算什麼大事，不值一提。
而沈遇討厭他總是一副高高掛起的模樣，看似溫潤，實則水泥封心，有什麼事總是喜歡一個人憋在心裏。說白了，就是傲嬌。
他們兩個先前那麼多年，就是這樣走過來的，一路扶持，卻又一路互相嫌棄着。
誰也看不慣誰，總覺得對方一身缺點。
他覺得沈遇不入流。沈遇覺得他太正派。
兩人磕磕絆絆很多年，卻又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在一起時彼此討厭，厭煩，不想看到對方在自己眼前亂晃。
可當真的分開的時候……
他不知道沈遇這麼多年到底是怎麼度過的。反正這麼多年來，他沒想象中那般灑脫。
沈遇這個名字，像是一個禁忌一般。
很多人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會被影響到。
“等眼下這邊我忙完，我就回去。現在你先別和別人打招呼，等我回去和內部再開個會吧。”
這一句，讓馮珂從回憶中脫離出來，他淡聲詢問：“你怎麼就確定你現在回來，我就要你？”
“……不是吧，我就算是死了，那我也得是FA的人啊。更何況我還沒死呢，你這就不放我回去了？”
“你現在不是在四九城過得很好嗎。相比之下，以你現在的狀態留在四九城更合適一些。”
“放屁。我留在四九城幹什麼？去當保安？”
沈遇嘖嘖兩聲，“我好歹也是三組隊長出身，雖然是，現在這麼多年了，有可以替代我的人了，你身邊呢，現在也有不少‘新歡’，所以我這個‘舊愛’，就對你無所謂了是不是？”
“是。”馮珂應聲，“現在的FA已經不是你還在的時候的樣子了。”
“無論是人員，還是運營，系統。都比當初要好很多。你現在就算回來，也是會被調到幕後。”
“別逗了。”
“沈遇，我沒和你開玩笑，拜託你搞清楚你現在的處境。這麼多年過去，以你的狀態，要麼退到幕後，要麼留在四九城。”
“我馮珂是小氣，但在這件事上我不刻意針對你。現在的FA的運營模式，和當初相比，不是改變了一星半點。”
“而你現在和四九城市局那邊有牽扯，以你這麼多年的貢獻和個人能力來講，留在四九城是最好的選擇。”、
那可是四九城，H國的首都，人人嚮往。
相比之下，在四九城沈遇能得到更多的機會。
他也辛苦了這麼多年，眼下留在那邊，可以輕鬆謀一個輕鬆的差事。
以他的身份，沒有難度。
聞聲，沈遇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道：“我都一把年紀了，我也沒說非要留在一線和這些小年輕們搶飯碗啊。你給我隨便安排個崗位。”
“食堂洗碗我也可以啊。”
馮珂：“……”
“你那雙手是用來洗碗的嗎？”
摸過多少真槍實彈，最後淪爲洗碗工，瘋了嗎這是。
努力打拼這麼多年，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刀尖上舔血，就爲了人到中年去當洗碗工？
“誒，老馮你這話就不對了啊。咱當年在部隊裏的時候，那炊事班多厲害啊。雖然往常總被忽略，但也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啊。你別瞧不起人啊。”
“我沒有瞧不起的意思，我只是覺得這份工作不適合你。”
“行吧，那你給我換一個別的，開直升機行不行？”
馮珂：“……”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還和當初一樣幼稚，你是長不大嗎沈遇？叛逆期到現在還沒過？”
馮珂都要被他氣死了。
“顧星辭像你這樣也就算了，她才十九歲，本來就是個孩子，我也就忍了。你一把年紀了能不能清醒點！”
沈遇聽到他的話，不僅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莫名其妙。”聽到他的笑聲，馮珂又氣又無奈，手下的筆桿都要按碎了。
“沒有，我是現在聽到你這個罵我的語氣和聲音，有點……怎麼說呢。像是做夢一樣。”
“……”
“就在外面這麼多年，想起來最多的還是你教訓我的時候。你總是這樣，考慮的太全面，總是喜歡顧全大局。”
“從顧星辭很小的時候你就是這幅樣子，總是覺得這樣那樣對我或者顧星辭來說，纔是最好的選擇。”
“我也好，顧星辭拿丫頭也罷，我們肯定是知道你是爲了我們好，你想的也完全沒有問題。但是你忽略了一點。”
“你本來就是指揮出身，你總是喜歡把格局打開，站在上空俯瞰這個問題。從來摻雜，或者是不想摻雜私人感情。”
“但是，不是最好的選擇就是最適合我們的。不是最好的那條路對我們來說就是最正確的。”
“我爸從小就和我說，兒子啊你就想玩就玩，想學就學，考成什麼樣子，上什麼樣子的大學都無所謂，跟着心走就是了。不一定名牌大學纔是最適合你的。”
“所以後來，我不就認識了你嘛。”
“所以，你不能總是拒絕我們的選擇。是，它不一定最好，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壞。”
“有些時候我總是覺得我們兩個應該角色互換，你比我還要沉穩，應該去一線纔對。什麼事情都不想摻雜其他感情進來。過於死板，但你這樣的人，留在一線，纔是最靠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