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秦爺夫人馬甲多 >第1051章 沈遇知道,都不是他
    沈遇往年冬天都不太喜歡穿厚褲子。除非是做任務要去極寒地帶。

    不然在國內的話,他基本上只會穿一條薄褲子。

    早年間的時候,一到冬天,馮珂總是會追着他讓他穿秋褲。

    還是那種的土得掉渣的花褲子,也不知道他從哪裏買回來的。

    離譜的很。

    當年他嫌棄的要死,生怕露出來被別人看到。

    後來在外面這麼多年,他想穿也找不到了。

    所以,對方的手掌落下來的那一刻,隔着薄薄的布料,沈遇能清晰的感覺到從對方掌心間傳出的溫度。

    滾燙,清晰——

    他恍惚了一秒,腿動了動。覺得對方可能是不小心撐了下,想靠躲開,提醒對方。

    可那隻手依舊堅挺,錯步不讓。

    公交車上,有大爺大媽的交談聲,有小情侶的嬉鬧聲,還有來自剛放學的小朋友,一直在哼着不成調的歌。

    頭頂上的廣播,中英文前後播放着。

    車窗外,是不間斷的鳴笛聲。

    趁着等紅燈的空檔,隱約還能聽到外面過馬路的人羣混雜的腳步聲。

    當然,這些聲音都不重要。

    胸口處,跳動富有節奏的心跳聲,好似在這一刻震耳欲聾。

    砰砰作響。

    激的他渾身燥熱。

    他頭上還帶着羽絨服上的帽子,幾乎大半張臉的都被包裹在裏面。而唯一露出的一點嘴脣和下巴的位置,也被黑色口罩遮擋。

    他試着動了動腦袋,耳廓擦過羽絨服內側面料,窸窣的聲音好像被無限放大。

    對方的手遲遲沒動。

    像是死死的釘在了他的膝蓋上。

    對方沒有太用力,又只是像虛浮着一般。

    他感受着對方手掌的輪廓。

    那顯然是一隻屬於男人的手,寬大,手指修長。

    這一刻,像是沒有了布料遮擋一般,對方掌上厚重的繭子磨着他膝蓋上方一點點的肌膚,有些癢,又像是有幾根細密綿軟的針緩慢的推送進來。

    扎的他後知後覺的感覺到痛意。

    綠燈亮起,有幾陣短促的車鳴,公交車起步,晃得車上站着的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

    車子在往前走,在拐彎。

    不知道要往哪裏開。

    這一刻的沈遇,已經記不清自己要去哪裏。

    腦海中全是那個人的身影。

    也記不清那是二零几几年了,只記得那是一個剛開始的冬天。

    偌大的叢林深處,一地枯黃落葉。

    那個時候的FA剛剛建成沒有多久,總部大樓當時只有三層。頭頂也沒有所謂的保護罩,蛋殼殼。

    他喫完午飯,坐在院子裏臨時給顧星辭搭建的小秋千上,抽着煙看着漫天落葉散下來。

    馮珂就是這個時候出來的,大概是剛把顧星辭哄睡着。

    那段時間,馮珂特別辛苦。

    因爲他心思沒有馮珂那麼細膩,所以馮珂每天要照顧顧星辭,還要開數不清的視頻會議。

    見到他,馮珂便在一側坐下,手自然而然的搭上他的膝蓋,輕輕捻了捻粗糙的作訓褲,檢查着他今天穿了幾條褲子。

    “沈遇,你再這樣下去,等你上了年紀。一定會老寒腿的,特別是這膝蓋,你還要不要了?”

    馮珂一直都是這樣,像是個老媽子。

    雖然一般情況下,沒有他那麼嘮叨。

    但是馮珂總是會很在意他或者是顧星辭的飲食起居。

    後來,他含糊着應着,說會多穿兩件。

    但其實也沒有照做。

    以至於馮珂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檢查他到底有沒有穿秋褲。

    這個搭在膝蓋上的動作,就像是刻在了骨子裏。

    他早已熟悉了對方的手。

    只要對方一放上來,他根本不需要看。

    骨骼碰撞,血液涌動。

    他一貼過來,那骨子裏的記憶突然迸發出來。

    塵封多年的心開始跳動。

    明明現在已經一把年紀了,可還是會像個毛頭小子一般。

    在各種約束下,在各種注視下。剋制着,束縛着,隱忍着。

    放在口袋裏的手,不斷地握緊再握緊。

    沈遇沒有開口,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出現。

    就靜靜地坐在那裏,頭靠在車窗上,視線全部被遮擋。

    而腿上的那隻手也一直都在。

    不知道是不是他緊張的問題,還是對方手心裏出了一層汗。

    他感覺到那手掌下的溫度帶着一絲溼熱。

    好像,不冷靜的不止他一個。

    這麼多年以來,他們互相扶持着,一起長大。

    從隨便被彼此的一句話都能刺激的臉紅惱怒,再到現在,儘管手腕內側青筋暴起,可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近一步的動作。

    沒有打過招呼,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但就是這樣,他們還是可以辨別出,身旁的人,就是自己現在所想的那一個。

    公交車一路停停靠靠,上來下去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遇聽到了熟悉的站牌名。

    他,該下車了。

    因爲靠近終點,此時車上的人沒有先前那般擁擠。

    沈遇毫不猶豫的站起身子,扶着前面的座椅從對方面前走過,踩着臺階往下走。

    全程,他低着頭。頭上的帽子也限制了他想要去觀察四周的動作。

    跟他一起下車的,有兩三個人。

    但沈遇知道,都不是他。

    他站在原地,看着車子發動。在駛離前一秒,他鬼使神差的擡頭朝着最後一排看過去。

    車廂內的燈光還算明亮,映在最後一排的那一抹孤單的身影上。

    對方臉上帶着口罩,氣定神閒的坐在那,背脊挺得筆直。

    對方的視線落在正前方,不知道是在看司機,還是哪個誰。

    總之,不是他。

    就一眼,身影便收回了視線,轉身朝着自己的小區走去。

    街邊,路燈同時被點亮,暖黃色的光線有些暗沉。

    沈遇住的這邊緊挨着四九城的一個老胡同。

    他回小區一般都喜歡走近路,直接從衚衕穿過去。

    彎彎繞繞的,像是迷宮一樣,稍不注意就可能會走進一戶人家裏。

    但好在,沈遇從小就在四九城的衚衕里長大。

    還算熟悉這邊。

    他越往裏走,越安靜,依稀能聞到不知道是從哪一家裏飄出來的飯香味兒。

    他這纔想起來,自己晚飯還沒有喫。

    回去之後,也不知道要做點什麼。

    他一個人插着口袋,迎着冷冽的寒風,緩慢的走在狹窄的衚衕裏,背影顯得些許落寞。

    在拐角處前,他步伐定住,忍不住回頭朝着衚衕口望去。

    有人匆匆經過,三三兩兩。

    他沒有跟過來。

    不過也是。

    就算在下一站下車,他也要跑一公里回來。

    這才幾分鐘的功夫啊,不太可能。

    想到這兒,沈遇繼續往前走,只是這次邊走邊掏出了手機。

    沒有未接電話。

    他來之前,並沒有告訴他。

    而且在一早的通話裏,他也沒有表示過要來。

    他明明說,我不能離開京都。

    他明明說,我憑什麼去見你。

    可,他還是來了。

    京都到四九城,直線距離也要一千兩百多公里。

    他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出現了。

    這比他預計中見面的時間早了太多太多了。

    像是做夢一樣。

    不對,就是做夢。

    匆匆一面,一聲招呼都不敢打。

    明明就近在眼前,明明伸手就能碰到。

    沈遇收起手機,被風吹冷的手放回口袋裏。

    他五指微微收攏,攥緊了口袋裏那枚徽章。

    鋒利的邊角摩擦着指腹,留下一個深坑般的痕跡。

    用力按下去,五角星的尖銳從指尖傳來清晰的觸感。

    微微刺痛。

    他面無表情的進了小區。

    臨近上樓前,又在樓下的便利店裏逛了逛,打算隨便買點喫的,解決一下今天的晚餐。

    十分鐘後,他進了電梯,上樓。

    這裏採用的是一梯一戶,這一層,只住了他一個。

    私密性很好。

    電梯樓層不算跳躍,上升,再上升。

    他住在二十三樓。

    電梯運行的有些緩慢。

    終於,數字跳到了他的樓層,電梯門緩緩打開。

    他提着東西往外走,隨意的輸着密碼。“滴”的一聲輕響,門開了。

    他拉開門,進去。

    關門前,他忽然聽到走廊裏傳來一聲奇怪的響動。

    他手上一頓,仔細分辨着這道聲音的來源。

    像是安全通道的門被人撞開了一般……

    他放下手裏的東西,但沒有繼續關門。

    留了一個很大的縫隙。

    腳步聲近了。

    剎那間,眼前的黑暗散去,防盜門被人從外一把拉開,走廊內的燈光傾斜而下,爭相恐後的鑽進他沒有開燈的房間裏。

    四目相對,沈遇靠在一側的鞋櫃上,勾脣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