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你請戲班子回來做什麼?”韓厥目光如同冰刃。
“表哥,過幾日就是我爹孃的祭日,這齣戲是他們二人生前最喜歡的,我一時抑制不住思念,所以請了個戲班子過來,這也有錯麼?”
“就算再思念心切,也不該半夜搭臺子唱戲,別忘了,這裏是王妃的住處!”
方婷兒嘴一癟,嗚咽着哭了起來,“表哥,縱使我有千百般錯處,可這火真不是我引起的。”
沉默許久的楚宮瑤淡淡開了口:“縣主的意思,是我故意點燃的院子,還把自己弄傷,就是爲了讓你受幾句不疼不癢的責備?”
這話聽起來沒什麼,但仔細一品,分明是衝着韓厥去的。
上一次,方婷兒藉着稻草人陷害她,只是被罰禁足,這一次又引起院子失火,如果再含糊着對付過去,未免太可笑了。
這樣頗有深意的言辭,僅憑着方婷兒的智商肯定聽不懂,她還在不停哭鬧着。
“你不就是記恨我搶走了這片園子麼?可這件事老王妃當時也是應允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王府好。”
“夠了!”一直置身事外的老王妃呵斥了一句,即便已經年邁,依舊帶着不怒自威的氣勢,“縣主半夜三更請一羣三教九流之輩回來,還在王妃的住處附近吵鬧不休,真以爲王府如今是你做主了麼?!”
方婷兒長這麼大,還沒被老王妃這麼疾言厲色的訓斥過,嚇得兩腿一軟跪在了地上,“婷兒從未這樣想過。”
“你該慶幸火勢沒有蔓延開,現在立刻把戲班子趕出去,十日內抄寫三本佛經送到我那去,好好學學何爲修身養性!”
“是,婷兒知道了。”
楚宮瑤冷笑。
老王妃聽起來是在責備方婷兒,實則是在想方設法袒護。
今天她惹出的禍端,就算直接趕出王府也不爲過。
如果換做韓厥來懲罰,絕對不會這麼簡單,爲了掌控局勢,老王妃選擇了先發制人,讓所有人都沒法再拿這件事做文章。
“王妃,你受驚了,明日記得請個大夫來看看,免得留下疤痕。”訓誡完方婷兒,老王妃還不忘關心楚宮瑤。
“是。”
“嗯,不早了,既然火已經滅了,就都散了吧,我也該回去了。”
老王妃被貼身嬤嬤攙扶着離開了此處,方婷兒憤恨的瞪了楚宮瑤一眼,扭頭也走了。
一時間庭院外只剩下了寥寥幾人,韓厥從袖中取出了一瓶金瘡藥,小心翼翼的撒在了楚宮瑤手腕的傷口上。
“本王曾說過,不許你肆意傷害自己的身子,都當做耳旁風了麼?”
“如果不弄出點傷來,恐怕最近幾個月都沒法消停。”楚宮瑤也沒打算隱瞞,坦然直視着他。
“方婷兒自幼被嬌縱慣了,行事不知分寸,以你的聰慧,對付她應該輕而易舉,根本不必用這樣極端的法子。”
“我當然不把這種蠢貨放在眼裏,可有你跟老王妃護着,除了這樣,還能有什麼辦法?”
“本王並未護着她。”
“你還在爲草藥的事生氣?”
“沒有。”
“本王答應過會補償給你,那就一定不會食言。”
“不用了,王爺政務繁忙,無需爲了這點小事操心。”
自從方婷兒奪走菜園子以後,兩個人的關係又恢復了從前,甚至變得更加疏離,連陌生人都不如。
韓厥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打破僵局,哄女人簡直比帶兵打仗還難。
楚宮瑤帶着紅袖回了院子,經過今夜這一鬧,她應該能過幾天安穩日子了。
對於方婷兒來說,抄寫佛經簡直比殺了她還痛苦,一看到書冊上密密麻麻的字她就頭大。
“沒想到那賤人竟然會用苦肉計來害我,從前真是小看她了。”
“小姐無需擔心,老王妃是向着您的,只要她在一天,就沒人能奈何得了您。”
“哼,那老東西哪裏是向着我,只不過是顧念着我的爹孃而已。”
“不管爲了什麼,只要對小姐有好處就行了。”
“沒錯,以後我得提防着點楚宮瑤,免得再落入她的圈套。”
方婷兒一肚子怨氣,長影的日子也不算好過。
王爺幾次三番在王妃那喫癟,每天都黑着一張臉,要是這兩位主子再不冰釋前嫌,他就要儘快爲自己準備棺槨和墳地了。
“王爺,屬下今日打聽到一件事,跟王妃有關。”
男人冷冷擡起了眼簾,“說。”
“王妃研製藥方,缺了一味重要的草藥,最近正在想方設法搜尋。”
“什麼草藥?”
“千年黃芪。”
但凡和‘千年’兩個字搭邊的,都不會是尋常之物,尤其這些草藥,尋找起來更加困難。
不過眼下只要能讓楚宮瑤高興,顧不上那麼多了。
“派人在九州之內尋找,無論耗費多少金銀,必須帶回來。”
“是,屬下明白。”
長影領命出了書房,長長舒了一口氣。
……
“小丫頭,你當真這麼快就把我師父留下的醫書融會貫通了?”
“這種事有什麼說謊的必要麼?”
喜燈目瞪口呆的咂了幾下舌頭,忍不住朝她豎了個大拇指,“人人都說我是神醫,可是跟你一比,我簡直自行慚愧。”
那可是師父的畢生心血,他花了好幾年才摸索透徹,楚宮瑤的領悟能力完全屬於怪物級別的。
“那本書對我受益匪淺,看完之後我又往之前的藥方裏添了幾味藥材,可惜缺了千年黃芪,始終達不到我想要的效果。”
“那種珍奇東西不是輕易就能得到的,我師父踏遍山川河海,終其一生都爲尋覓各種草藥奔走,可最後只能帶着遺憾駕鶴西去。”
楚宮瑤沒有迴應他的話,喜燈也沒再絮叨。
兩人正沉默着,紅袖忽然走進了院子:“王妃,王爺來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