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暗流洶涌，聯軍之中也不如看上去那般和氣。
盟主袁紹在對雒陽形成了半包圍的態勢後，爲了堅壁清野，於是將雒陽方圓二百里以內的所有房屋一併燒燬，其中便包括了被後世佛教尊爲“釋源”、“祖庭”的白馬寺。
這座寺廟始建於漢明帝時期，距今已130多年，曾有“金剎與靈臺比高，廣殿共阿房等壯“之語來形容，但在付之一炬後，後來者只能站在廢墟里，在心中想象它的模樣。
“這不是佛門的地盤嗎？”陳玄跟着左慈來到了已經化爲廢墟的白馬寺，“你爲什麼要把九轉丹藏匿在這種地方？”
“隨手爲之而已。”左慈不屑道：“正是這些化外番門用邪門歪道之術迷惑君上，纔有滅門之災。”
看他輕蔑的模樣，顯然不是如口中所說的“隨手爲之”，而是故意將九轉丹藏在和尚的地盤上。現如今道門的雛形已經初顯，但彼此之間如一盤散沙，甚至相互提防，以至於被漢傳佛教鑽了個空子，在天子腳下安置了這麼大的家業，如左慈這種大方士自然是看不慣的。將九轉丹埋在白馬寺廢墟里頭，估計也是爲了出口氣。
不過，即便白馬寺被焚，佛與道的辯論相爭卻不會從此停息。
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在路上，左慈爲了取信與陳玄，簡要地將遁甲天書之中的“天遁”一卷講述了出來。
“天遁”、“地遁”、“人遁”各能修成一種遁術，且是一個循序漸進的修煉過程。
天遁之卷，便是闡述在各種天時與氣候下，該怎麼樣趨吉避凶、調理陰陽，借風雨雷電之力爲己所用。而陳玄所習的三分歸元氣，正好暗含着風、雲、霜這三種天象之境，在聽到左慈口中所述的總綱後，也算是略有所得。
陳玄資質並不出衆，但見識之廣確實當世無人能及，雖然不能即刻將從左慈處獲得的思緒實現，也算是開了個好頭，對日後提煉昇華三分歸元氣有提綱挈領的妙用。
不過，他如今尚且沒有一門功夫達到了極境，現在就想着自己推演升級功法，或許有點不合時宜。
光依賴輪迴索的幫助，進境還是太慢……
輪迴索潛能極大，但畢竟受了損傷，雖然能感覺到是擁有靈性與一定智慧的存在，但行事與制定的規則確實很是呆板，只能在日後繼續通過在諸天萬界之中追緝罪人積累功德來進行修復。
不能什麼都寄託在輪迴索上，要多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才能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陳玄一邊想着事，一邊看着左慈徑直走到一座矮小的舍利塔前。
這是一座用來供奉逝世高僧的舍利塔，裏頭存放着身前衣物與舍利子，以供後世僧侶瞻仰。與旁邊的舍利塔相比，這座舍利塔矮小而又簡陋，由裏到外散發着一股樸素的氣息，又有一種別樣的韻味。雖然已經被大火殃及，如今已面目全非，但陳玄仍然能從剩下的蛛絲馬跡之中推測出，這應當是整座塔林裏頭，最爲古老的舍利塔之一。
“沒錯。”左慈伸出枯瘦如樹枝的手，摸了摸舍利塔的側面，“這裏頭的就是當年明帝命人從西方請回的攝摩騰與竺法蘭之一，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
“你把九轉丹藏在他們的舍利塔裏頭了？”陳玄覺得略有些異樣，“這……”
“我是爲了讓這兩個胡人開開眼，曉得中原道術的玄妙罷了。”
說着，左慈朝着舍利塔吹了口氣，接着就用那支枯瘦的手伸入了外表被煙燻得烏黑一片的舍利塔內部，堅硬的石料在他的手底下變得如水一般泛起了漣漪。
然後，左慈收回手，從裏頭掏出了一顆鴿子蛋大小、白潤如玉的小圓球，帶動了幾張用“齋雜”和“瓦都”兩種語言寫在貝樹葉子上的經文掉落在地。
若是被後世的和尚看見了，恐怕當即便會氣死過去。
這可是最爲古老的佛經原本“貝葉經”，具有無比珍貴的價值，現在卻像普通樹葉一樣落得一地都是。
陳玄從地上撿起一枚貝葉經，看了看以後塞進兜裏，道：“你是怎麼做到的隔牆取物？”
近距離觀察着剛剛眼前那一幕的陳玄可以肯定，左慈使用的並不是障眼法與幻術，而是確實地用血肉之軀探進了石制的舍利塔之內，而沒有造成一絲的損害。
“何足爲奇？”左慈故作平靜，“不過是地遁術的一種運用。”
他見陳玄仍在從地上搜集着散落的貝葉經，有些不大高興：“遁甲天書的奧妙勝過這外道經典不知幾倍，這些胡語有什麼好看的？”
陳玄笑了笑，沒有回答，將最後一片貝葉經塞入了口袋內。
“這就是你說的九轉丹？怎麼既沒有發光，也沒有異香，看上去就是個比較圓潤的鵝卵石嘛。”
左慈眼角跳了跳，呼吸變得急促了些許。
“明明連神物自晦的道理都不明白，我怎麼就折在了你的手上？通體發光、身有異香，那都是藥性外泄的徵兆，若是真有這種丹藥，那就是顆廢丹！”左慈用手託着他視若眼珠子一般的九轉丹，“我這丹已經成了八轉，如今正缺最後一味藥，待得丹成九轉，便可將我這陰鬼之身轉爲純陽，從而脫離鬼道，你居然說它就是一顆普通的石頭？你知不知道我爲了煉製這顆丹藥，一百年來踏遍了九州，收集無數奇珍異寶與飛禽走獸，用了多少硃砂與金石？此丹以日月精華爲引，以地脈烈火爲爐，每煉成一轉都需要足足九年的時間！若是服用者通曉龍虎胎息、吐故納新的內丹之術，服之可立地成仙！”
左慈情急之下，甚至暴露出他已經是半人半鬼的事實，只是靠道術苟延殘喘而已，陳玄這種血氣方剛的人正是他的剋星。
“也就是說，你現在是所謂的鬼仙？”
陳玄從上到下看了面色蒼白的左慈一眼，“這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