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四海鯨騎三冊全 >四海鯨騎2_第四十九章 兜帽女
    廖先生舉起他那根又粗又長的千里鏡向遠處看了看,又馬上放了下來,指肚伸進物鏡那頭的鏡筒轉了一圈。

    原來剛纔那一通出冰入火,鏡筒裏面的鏡片已經碎了個一乾二淨。他只能叫哨兵拿出一個小點的千里鏡打探一下四周的情況。

    現在天還沒亮,鏡片的視野裏不太清晰,哨兵轉着圈使勁看了一會,說只能看到周圍白花花的,平的是浮冰,尖的是冰山,除此之外也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東西。

    此刻衆人都聚集在一片大塊浮冰上,得到哨兵給的訊息後開始商量對策。

    騰格斯也拿過鏡子看了一眼:“俺在蒙古北邊的海子裏走過冰,一會出了太陽,冰化了、浮冰散開了,都不好辦,更不能生火休息。”

    這地方寒風一吹,冷得衆人發抖。大家商量來商量去,最終都同意先朝蓬萊的方向走起來。

    這“寒熱生殺”四大死陣過後,蓬萊失了十幾條船,百人有餘。現在蓬萊將士的遺體和殘船都已經重歸大海,北海茫茫,也沒有什麼發送求救信號的必要,倒是省了等待的焦灼。蓬萊衆撿了一些沒被鐵飛魚毀掉的兵刃和補給,還有一根連着長鏈的鐵錨,就此朝南行去。哨兵竟然還找到了失去桅杆的那艘大福船上面那柄令旗,旗面早已經燒光,他便扯下一塊鮮紅鮮紅的布條綁在旗頂,隨後將令旗在冰面上一插,也跟上了隊伍。

    現在並肩在殘存的冰川上行走的十三人,有建文原本的小隊、琉球三老、小郎君和廖三垣、樂通天兩判官。哨兵和阿拋、連同僅剩的一個小兵拖着推潮鬼的小船,走在最後。

    爲了防止落水,除了浮冰和浮冰之間的空隙需要小心越過,有時還需要用鐵錨把能走的浮冰並在一起,才能繼續行走。是以在這幾裏浮冰上走了一刻西洋鍾,竟然還能一眼望到令旗上飄揚的紅布條。

    衆人雖然從死陣中活了下來,但好像死了一般,都是各懷心事地走着。依照鐵冠道人所說,靈船平日只是細水長流地運用四靈之力,四靈一旦沒有了靈船的束縛,它們的威力竟然如此具有毀滅性。這個祕密別說建文,恐怕連驅使慣了四靈船的鄭提督也知之甚少。

    建文走在隊伍頭裏,心中不住盤算接下來的去處。七裏沒在身邊,而是在不遠處和琉球三老用日本或者琉球的語言說着什麼。他雖然聽不懂具體內容,但和七裏相處久了,連猜帶蒙的也能知道是七裏在讓三老先回去。三老卻一人一嘴夾雜不清,不知道在答覆什麼。

    走了幾步,卻聽身後忽然“撲”的一聲,回頭看去,卻是樂通天把刀柄插入浮冰,那金黃的金剛杵全然沒進冰中。樂通天站立不穩,搖搖晃晃地從懷中拿出一個錫壺,“咚咚”往口中灌了幾口。

    他酒量其實並不算好,幾口下肚,立刻赤紅上臉,睜開一對長目道:“打這一仗之前,我還想新修的柏舟廳,總算能再添幾根桅杆了。”他長髯顫動不休,上面還滾落着幾滴酒液。

    小郎君劈手奪下他的酒壺,默不作聲地瞪視他幾眼,樂通天也不敢說話,只是嘴脣間有些囁喏。廖三垣見狀,上前道:“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你這樣長吁短嘆地便有用麼?”但饒是他這麼說,語氣中也滿含着遺憾。

    建文道:“樂兄弟不必難過了。咱們兵力並非不強,反應也不慢,但之所以打了這場敗仗,大頭還是輸在消息上。”

    “消息?”衆人被引發了興趣。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我聽說那個國師不在,急於收回青龍,卻根本不知道那兩個司官做了法術埋伏,以至於大敗收場。”

    小郎君道:“第六衛所散佈海外,可以說是海上的丐幫。本來咱們蓬萊的情報,十之六七是他們收集來的。”

    建文點點頭,現在推潮鬼和他的一幫乞丐手下早已經魂歸北海了,蓬萊的消息來源也瞬時間少了許多。衆人念及此處,還是越走越不忿,一個個呼吸滯重。騰格斯看着手中弓箭,想起和銅鳳凰比箭之約也不成了,只能拍着王狼的背連連搖頭。

    王狼低哼一聲,向前趕了幾步。它越跑越快,在浮冰之間左右跳躍,竟“蹭蹭”躥到一座高大的冰山上,朝着點點晨星、一彎淡月,仰頭“嗷嗚——”地長嘯起來。

    海外何曾聽到過狼的嘯聲?

    小郎君先讚了一聲好,衆人不禁細細聆聽起來。幾個小兵耐不住這巨獸的吼聲,都捂了耳朵。

    可王狼肺力奇高,這嘯聲綿綿不絕,像海浪般一層疊一層地越激越高,十數息還沒停下來。衆人心中感於嘯聲的蒼涼,聽了一陣,竟覺得一番幽憤就此紓解了大半,剛纔鬱悶至極的樂通天也拔起刀來,不再借酒澆愁。

    建文道:“邊走邊說吧!”和衆人仍是繼續走,過了一會,又道:

    “我想,去買下騎鯨商團的消息也好,請貪狼、七殺來截獲消息也好,總歸要搞清楚這些人的真正來路。”

    廖三垣皺眉道:“但他們奇又奇在,好像對大海沒什麼興趣,彷彿我們只是像塊絆腳石,還是可以一腳踢開的那種。”

    建文知道廖三垣的弦外之音。他是這幫人裏面最年長的,素來心思深重。從一開始,他就覺得姚國師只是衝四大靈船來的,蓬萊若不是恰好激於血性迎頭痛打,完全可以不趟這趟渾水的。這番話說與建文總不太好聽,但即便是這麼委婉地提示了一下,還是讓建文猜到他內心的想法了。

    建文正色道:“廖先生,我們剛剛只是略有衝突,這妖僧就不吝犧牲兩個長老來換取我們全部陣亡,可見他是對某種更大的目的極爲在意,一點差池也不願出。”

    廖三垣和其他人都不太瞭解這些異教人士,此刻被建文說破其中關節,都是心中凜然,目光彷彿電掃。

    建文又推心置腹地道:“若是哪天,蓬萊免不了真的成了這個怪物的絆腳石呢?”

    廖三垣連忙躬身道:“那這個妖僧拼下更多血本,也要埋葬整個蓬萊。”衆人也都點頭稱是。

    就這麼邊走邊聊着,後面的旗標漸漸又遠了些。隊伍末尾的三個小兵只剩了兩個,原來其中一名走了一會已經病倒了下來,被哨兵和阿拋放在推潮鬼的小花船裏,在冰川上拖行。所以他們三人在過浮冰的時候,需要把船一推,去到那邊用錨鏈拉過來。

    建文上前看了看,那小兵是風寒,不是凍傷,所以也沒法治一治,只能休息。小兵躺在船裏瑟瑟發抖,見建文來看他,只是弱弱地問他這次對付的到底是誰,說自己怕得很,又冷得很。

    建文知道這神異般的生克陣法,已經超越了他們的常識。這小兵年紀好像比自己小三四歲,還要參加如此殘酷的海戰,當真是經歷了一場大劫。他問道: